也许卢胖子天生就是一个忙碌命吧,在曲靖组织百姓开荒春耕忙,和李率祖争权夺利斗得你死我活忙,来到了昆明,卢胖子照样是忙得不可开交。回到昆明的第二天上午,卢胖子先是到昆明城中参加了林天擎的接印仪式,然后谢过了林天擎的宴会邀请好意,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马上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五华山,把正在书房里搂着漂亮小妾午睡的吴应麒从被窝里给拖了出来。
“一峰啊,你急匆匆的找我干什么?”看在卢胖子这半年来给自己争光不少的份上,睡眼惺忪被从被窝里揪出来的吴应麒也没发火,只是揉着眼睛说道:“如果是你亲事的事,那你去找杨山梓,我记得父王是交代他安排的。”
“二王子,如果是为了亲事安排这样的小事,我会来麻烦你吗?”卢胖子苦笑,又问道:“二王子,卑职敢问一句,王府军队所用的火药,是自己配制还是向商人采买?”
“都有。”吴应麒打着呵欠说道:“自己配和向商人采买都有,不过自己配的要多一点,你问这个干什么?”
“二王子,那卑职再问一句,我们平西王府自己配火药,那土硝是从那里来?”卢胖子追问道:“是在云南就地开采?还是向商人购买?”
“你傻了?南酸北碱,云南那来的硝土?”吴应麒没好气的说道:“就算深山老林里有点硝土,也要挖山钻洞才能开采出来,谁肯去费那么大劲?”——顺便说一句,云南其实也有硝矿,只是这个时代的技术还没办法大量开采而已。
“这么说来,云南的土硝全是向北方采买的了。”卢胖子继续追问道:“价格贵不贵?”
“怎么不贵?”吴应麒越听越是火大,“一两土硝一两银,从北方运来更贵,我们平西王府每年为了采买土硝,都得花出二三十万两银子!你到底想干什么?没其他事我可要回去睡午觉了!”
“二王子,如果你少睡这一次午觉,就能每年省下这二三十万两银子,你乐不乐意?”卢胖子满脸神秘的问道。
“你什么意思?”吴应麒终于来了点兴趣。
“是这样的。”卢胖子神秘兮兮的说道:“卑职奉命出使广东期间,见西洋外藩的商人军士喜用火器,火药耗费巨大,便设法打听了一下他们的火药来源,这才知道他们西洋军队有一个非常神奇的法子可以造出土硝,不分季节和地域,只要有人有六畜的地方,都可以造出大量土硝,质量比我们大清的土硝质量还要好。卑职觉得此法或许对二王子就用,就花了大力气研究从他们那里买来的西洋书籍,找出了这个西洋制硝的法子,准备献给二王子。”
“还有这事?”吴应麒眼睛一亮,紧张问道:“真的还是假的?你该不会是在吹牛吧?”
“二王子请放心,卑职已经试过了,绝对能造出土硝。”卢胖子从袖子里抽出几页纸,双手捧到吴应麒面前,满脸谄媚的说道:“西洋造土硝的法子全写在上面,请二王子过目,原料虽然臭了点,可我们云南贵州到处都是,只要用这个办法造土硝,我们平西王府就再也不用为了火药不足而困扰了,每年买土硝所用的几十万两银子,也全部可以省下来……”
卢胖子的话还没说完,吴应麒就已经把那几页纸给抢过去了,而上面写的其实就是卢胖子当初教给陈近南的那个厕土制硝的法子,利用厕所马厩土富含硝酸钙的特点,用水溶出硝酸钙,再加入富含碳酸钾的草木灰,加热制成水硝再熬成土硝。唯一不同的,就是卢胖子在这几页纸加上了一条土硝更进一步提纯为高纯度硝酸钾的办法——卢胖子这倒不是偏心吴老汉奸,关键是郑经控制的台湾军队和日本来往太多,卢胖子可不想把这个办法流传到倭寇那边。
“真有用吗?”吴应麒又是欢喜又是惊奇,“照这个法子造土硝,岂不是说,就在我这个小院子里,就能熬出不少的硝了?”
“千真万确。”卢胖子拍着胸口说道:“卑职已经亲手试验过了,二王子如果想亲眼目睹,可以马上找几个军队里的火药工匠来,卑职把这个法子教给他们,让他们依法而行,然后最多到了晚上,第一批上好土硝就能造出来了。”
“还教什么教?”吴应麒极没良心的嚷嚷道:“我马上叫人去准备工具和材料,再找几个工匠来给你当帮手,你一边教他们一边造土硝,如果真能造出上好土硝,我重重有赏。”
“完了,今天晚上婉欹那个鬼丫头绝对又不准我上她的床了。”卢胖子心中叫苦,可是人在屋檐下,也由不得卢胖子推辞,卢胖子只得无可奈何的提醒道:“那好吧,不过二王子,不要怪卑职罗嗦,你调的工匠可一定要可靠,否则的话,这个法子流传了出去,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那是当然。”吴应麒哼哼道:“这么好的法子,白白流传出去,那我们平西王府不就亏大了?”
于是乎,在吴应麒的亲自指挥布置下,很快的,平西王府里就开始鸡飞狗跳开了,一个个平西王府的仆人拿着锄头、撮箕和柳筐,骂骂咧咧的钻进厕所马厩,挖刮陈年厕土,装筐搬到平西王府西侧的开阔地带堆积,弄得大半个平西王府都是臭味熏天,骂声不绝,而吴应麒倒是躲在熏香的房间里避臭躲味了,可怜的卢胖子却还得身临其境,指挥更可怜的仆人甄选厕土,招来无数白眼与臭骂。
这样的动静当然把吴三桂给惊动了,问了侍衞说是吴应麒和卢胖子搞的鬼,吴三桂立即火冒三丈的把吴应麒和卢胖子叫来臭骂。而当听说这是为了制取土硝时,也一直为云南火药产量稀少而头疼的吴三桂先是大喜过望,然后又把卢胖子和吴应麒臭骂了一顿,“你们两个蠢货,搞这种东西不会到军营里去?干嘛要在王府里试验?现在好了,老子今天晚上连晚饭都吃不去了!”
卢胖子和吴应麒都是哑口无言,这才想起平西王府确实不是搞火药实验的好地方。还好,吴三桂显然更关心这个法子到底能不能生产出土硝一些,又说道:“算了,反正整个王府也都被你们两个笨蛋给搞得臭烘烘的了,今天你们就接着搞吧,一会搞出来的时候过来禀报一声,我也要亲眼去看看。还有,只有这一次,下次再这么在王府里瞎搞,就都给老子滚出去住!”
收集了足够的厕所土和马厩土,又找来大量含钾最多的棉杆和荞麦杆烧成灰,卢胖子又捂着鼻子指挥工匠把这些东西按八比一的比例混合,加水淹没再加热,搅拌十五分种后停止加热,放置澄清,然后滤出硝水抛弃料渣不用,又将硝水加热搅拌,熬成水硝再过滤一道,再加热一次蒸发水分,取最浓的卤水冷却,分析出结晶,造火药最重要的原材料硝酸钾就滚出来了。
第一批大约二十来斤土硝制出来时,吴三桂老汉奸还真的捂着鼻子过来参观,同来的还有平西王府的四大智囊刘玄初、汪士荣、方光琛和胡国柱,理财专家刘沂,吴三桂的女婿夏国相,另外大将马宝、高得捷和吴国贵等人——这些人也是被熏来的。而当卢胖子将一把硝酸钾粉末撒在烧红的木炭上时,木炭上立即爆出一大团鲜亮的火花,显示出了高纯度硝酸钾助燃的优良特性,吴三桂和胡国柱、马宝等人先前的怒气也就立即一扫而空。
“好东西啊!”刘沂第一个惊呼起来,“我们花大价钱从北方买来的土硝,还没有那一批能赶上这种土硝好,可以想象,如果用这种土硝配置火药,火药的质量也肯定比以前的好!如果这个法子能大量制造土硝,那我们今年准备用来采买土硝的二十五万两银子,就可以全部省下来了!”
“刘大人,这个法子绝对可以大量制造土硝。”卢胖子捂着鼻子,愁眉苦脸的说道:“下官听西洋的商人说,万里之外的英吉利国,十几万的军队全都是用火器,火器用的火药也都是这么造出来,为了保证火药来源,英吉利国的国王还特别任命了一个厕所官,专门负责收集厕所土和马厩土制造土硝,另外规定不管什么人家,厕所里都只能铺土。”
说罢,卢胖子又补充道:“那个英吉利国的人口,实际上和我们云南贵州加起来差不多,所以下官认为,只要王爷效仿那个西洋王爷任命一个厕所官,在云南的各个大城市专门收集厕土,产出来的土硝就足够我们平西王府用了。如果能把云南和贵州的厕土都收集起来,那么就算把我们平西王府的军队全部武装成火器兵,火药也绰绰有余了。”
“王爷,这是好主意啊。”高得捷兴奋的说道:“有了这么便宜的火药来源,省下来的银子可以造出无数火器,我们的火器兵数量就可以提升好几倍了。”
吴三桂捂着鼻子和嘴巴一边听,一边拼命点头,就是不肯张口说话——这一带实在太臭了。倒是刘玄初、汪士荣和胡国柱等人不嫌臭,迫不及待把首先造出来的白色硝酸钾抢过来争过去的看,还抓了扔进火堆实验。末了,胡国柱才又说道:“岳父,这个办法好倒是好,可是这么一来,我们这么大的举动不可能不被朝廷察觉,万一走漏了风声让朝廷知道,那麻烦可就大了。”
“胡大人,卑职已经想好办法了。”卢胖子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指着远处的料渣说道:“王爷,胡大人,你们请看,卑职看西洋书籍记载说,这些厕所土马厩土用来造出土硝以后,剩下的废渣可以拿去当做肥料,让土地变得更肥沃,种出来的粮食更多。王爷完全可以借口造这种肥料给军屯用,或者卖给百姓用,这样既悄悄造出了土硝,不引起朝廷猜忌,又提高了云南贵州的粮食产量,一举两得。”
“好主意。”精于理财的刘沂第一个同意,附和道:“王爷,把剩下的料渣拿去给百姓当肥料,我们连人工费都可以节约一大笔。另外我们还可以在云南贵州多修一些厕所给百姓用,既方便了百姓,又可以名正言顺的收集土硝。哈,卢大人,想不到你对西洋学问这么精通,这一次,你可是为我们云南贵州立下盖世奇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