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境关,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关口,关名牌坊下有两对石狮子,面向云南这边的石狮子,长年累月披满干燥的薄土红尘,面向贵州这边却长满郁郁青苔,相隔不到三尺却泾渭分明,而在石狮子的脚下,则是自然形成的、更加鲜明的土壤分界线,云南这边是红土,贵州这边则是褐土,象一条线一样翻山越岭,穿河过溪,绵延数百里,整整齐齐将贵州与云南两省分开,大自然之鬼斧神工,巍峨壮观,着实叫人心醉神迷,叹为观止。
……上面这段话,好象是从那里抄袭来的,不过原作者肯定不会追究更不会起诉,所以咱们就当没抄袭了。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到了正午,胜境关的天空上就忽然是乌云密布,朔风劲起,眼看就要降下雨来,惊得路上行人纷纷奔走,四处寻找避雨之处。可就是在胜境关牌坊之下,却有那么一大群人纹丝不动——其实是想动不敢动,因为就在他们前方的遮阳伞下,就站着坐着一大堆的曲靖文武官员,还有云南按察使臬台李兴元和千娇百媚、堂堂正正的大清格格孔四贞两个大人物在场,没有他们发话点头,谁敢乱动?
“四格格,钦差大人怎么还没来?这都快下雨了。”看看天色,被孔四贞和李率祖联手请来擂鼓助威的云南臬台李兴元有些担心,转向旁边的孔四贞问道:“四格格,你肯定钦差大人今天到胜境关?会不会白等了?”
“绝对没错,于成龍昨天晚上是在普安厅(今盘县)亦资孔驿投的宿,今天早上又出发往胜境关这边赶来。”孔四贞点头确认,又说道:“算路程,今天中午他肯定能够抵达胜境关,再耐心等等,天要下雨,他肯定也会加快路程。”
李兴元无可奈何,只好再耐心等待,可是左等右等,胜境关山下的山道上不见有钦差模样的队伍上来,天空的乌云却越来越密,越来越浓,风声中也已经夹上了一点雨丝。这么一来,遮阳伞下的孔四贞也有些坐不下去,寻思着这场暴雨下来,头顶上的遮阳伞肯定是起不了什么用,不想被淋成落汤鸡的孔四贞也没了办法,站起来说道:“都暂时进守关营房里去躲雨吧,等雨住了再出来。”
“遮。”众官员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争先恐后的涌往营房面避雨,惟有周培公向孔四贞建议道:“四格格,我们可以进去避雨,这些由娃子、士兵和差役假扮的百姓就不必动了,让他们淋一身雨再到钦差面前告状,效果更好。”
反正不是让自己淋雨,对这样的好建议孔四贞当然是一口答应,当下孔四贞叫来李率祖、狄三品和安世基等人,让他们命令麾下的娃子、士兵和差役等人继续当道等待,不许四散避雨。李率祖等人依令而行,假扮成曲靖百姓的娃子、差役和绿营兵个个心裏破口大骂,可又不敢不听命令,只好眼睁睁孔四贞和李率祖等大人物进关房避雨,自己们则留在原地等着挨雨淋。
惊雷炸响,蚕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时,假百姓的队伍后方,一个一直躲在路旁树阴下乘凉的乞丐跑了出来,蓬头垢面的衝着那些假百姓问道:“各位爷,你们怎么还不躲雨?天快下大雨了,还傻站着干什么?”
“躲个球!没看到爷们在这裏办差?”一个差役假扮的百姓没好气咆哮,“滚远点,臭要饭的,别在这裏碍眼!”
“办差?”那中年乞丐若有所悟,正要走开寻地方避雨。不曾想队伍中又出来一个脸上尽是横肉却穿着破烂兽皮的壮汉,招手叫道:“要饭的,站住,想不想挣十文钱?”
“挣十文钱?”那乞丐先是一楞,然后又面露喜色,忙说道:“想,想,这位爷,你想要叫花子干什么?”
“不要你干什么,给你占个大便宜。”那满脸横肉的壮汉说道:“你就在这裏站着,一会有个大官来了,别人跪你就跪,别人磕头你就磕头,别人喊冤就跟着喊冤,其他的一句话都不用说,等大官走了,就给你十文钱,你干不干?”
“好,好,我干,我当然干。”那乞丐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跟着那壮汉混进了假百姓队伍,藏进了大堆人群之中。也就在这时候,天空又是一道接一道的惊雷炸响,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刹那间就把天与地变成了白茫茫的水的世界,也把官道上的假百姓们一个个全部淋成了落汤鸡。
还好,云贵高原上的夏天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了小半个时辰,暴雨便即收住,雨过天晴,一道彩虹挂上了东边天穹,孔四贞、李兴元和李率祖等大人物也终于大摇大摆的从房中出来,重新坐到了遮阳伞下。看看被淋得狼狈不堪的假百姓队伍,孔四贞十分满意,点头说道:“好,就要这个效果,这样才能让钦差大臣看到曲靖百姓对卢胖子的愤恨嘛——为了拦马告状,被雨淋成落汤鸡也在所不惜。”
又过了一刻多锺,山脚下终于出现了一支队伍,一共一十三人还全骑着马,与孔四贞收到的线报一般无二。孔四贞等人不敢怠慢,赶紧让众人做好准备,又互相对证了一通口供,只等这支队伍上山。而当这支队伍来到胜境关前时,孔四贞和李率祖等人赶紧一起迎上前去,衝着那支队伍拱手行礼,孔四贞还娇声叫道:“敢问各位爷,其中可有京城来的都察院御史于成龍于大人?”
“下官就是于成龍。”为首的一个中年人答应,翻身下马到孔四贞面前打千,恭敬说道:“都察院监察御史于成龍,见过孔四格格,给四格格请安。”
“你认识本格格?”孔四贞微笑打量于成龍,发现这个小于成龙大约三十来岁的年纪,体形偏瘦,相貌平常,但一双眼睛十分明亮锐利,显得颇为精明强干。
“回四格格,今年大年初一那天,卑职随百官进宫给皇上拜年,见过四格格。”小于成龙解释道:“当时四格格一身戎装,十分醒目,所以卑职印象非常深刻。记得当时在宫门之外,卑职还随着都察院的一些御史给四格格请过安。”
“是吗?怪不得本格格觉得你有点眼熟,原来咱们见过面还说过话。”孔四贞小嘴象抹了蜜一样,心裏却十分得意——自己到底是魅力非凡啊,天下的男子只要见过自己的,就没有不惦记住自己花容月貌的。
“于大人,自我介绍一下,下官是曲靖知府李率祖。”李率祖凑了上来,先行了个礼,又试探着问道:“敢问于大人一句,这次来到云南,可是为了下官与曲靖知县卢一峰互相弹劾一案而来?”
“原来是李府台,于成龍失礼。”于成龍还礼,又点了点头,坦然说道:“不错,蒙左都御史王总宪举荐,皇上恩准,于成龍这次南下曲靖,就是来查办你与卢大人互相攻讦弹劾一案。”
“原来是钦差大人驾到,卑职有失远迎,万望恕罪。”李率祖假惺惺的一惊,又赶紧给于成龙打千。
于成龍笑笑,拦住李率祖,微笑说道:“李府台不必客气,于成龍虽然品级稍微比你高一些,可是在官场上始终还是你的晚辈,你还是直接叫于成龍的名字吧,这样习惯一些。”(注:清代监察御史品级变化频繁,初为正三品,后改正七品,又依次改正四品、正七品、正五品、正六品,最终定为从五品。康麻子六年至九年间监察御史为正四品,所以于成龍官职品级此时在李率祖之上。)
“不敢,不敢。”李率祖连声谦虚,说道:“钦差大人驾到,卑职那敢冒昧直呼钦差大人名讳?”
“那么就叫我的官讳吧。”于成龍甚是谦虚,又好奇问道:“四格格,李府台,你们这么多人来胜境关干什么?看你们周围的各位大人,好象都是云南本地的地方官员吧?”
“当然是来迎你了。”孔四贞娇媚笑道:“钦差大人驾到,地方官那有不百里相迎的道理?呵呵,说句玩笑话——如果地方官员怠慢了你这位钦差御史,你一道奏疏上去,御史台十五道监察御史一百二十支笔一起擂鼓助威,那个地方官能担待得起?”
“迎我?”于成龍十分惊奇,说道:“四格格勿怪,卑职这次奉旨出京,行踪十分保密,廷发邸报上也没有公布卑职姓名职务,卑职也打算着不惊动地方官府,悄悄查案。四格格和李大人你们,是怎么知道卑职今天抵达胜境关?又是怎么知道皇上派来查案的人就是卑职?”
“关于这点……,当然是天机不可泄露了。”孔四贞笑得花枝乱颤,心说你小子到底是嫩了一点,想悄悄查案微服私访,关防路引就应该做一张假的带在身上,否则的话,你过那个关口不暴露身份?
“好了,好了,于御史就别问这些小事了。”孔四贞又转移话题,给于成龙一一引见在场官员,首先介绍的就是云南按察使李兴元,“于御史,让奴家为你介绍一下这些位大人。这位大人,就是云南按察使李兴元李大人,他可是专门从昆明赶来迎接你的。”
“原来是李臬台,给臬台大人请安。”于成龍赶紧行礼。
“不必客气。”李兴元老脸上露出些笑容,说道:“于御史,听说你是镶黄旗人?老夫也是,今后,我们两个镶黄旗的奴才,可要多多亲近亲近。”
“那是,那是,卑职以后一定向李臬台多多请教。”于成龍连声答应,态度万分恭敬。那边孔四贞和李率祖又给于成龙介绍了狄三品、刘文进、张皋谟和谢春等等官员,于成龍一一行礼还礼,直到最后,于成龍才好奇的向孔四贞和李率祖问道:“四格格,李府台,怎么不见卢一峰卢大人?他没来吗?”
孔四贞和李率祖飞快交换了一个眼色,由孔四贞首先开口说道:“于御史,你就别指望他来迎你了——说一句不怕你生气的话,奴家身为格格,到达云南之后,那个卢一峰都没把奴家放在眼里过,更何况你?”
“卢一峰向来就是这个脾气。”李率祖也煽风点火道:“林天擎林大人走马上任,那可是本省中丞,二品大员,他都没有出城迎接,尽下属之礼——钦差大臣你才是正四品,他当然更不放在眼里了。”
“是吗?”于成龍不动声色,又问道:“既然卢一峰如此怠慢上司,那李府台你为什么又弹劾卢一峰贿赂林中丞呢?这岂不是有点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