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将军,卢大人的话,也是我们的心裏话,你如果真要杀掉他这个平西王府的忠臣,就请把我们一起杀了!”
汪士荣、刘玄初和方光琛三个坏种一起起身,跪到胡国柱面前,主动伸出脖子引颈请戮,方光琛还又大声说道:“胡将军,三好贤侄如果不是对王爷和我们平西王府一片赤诚忠心,就决计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这些年来,朝廷逼进一步,我们就退让一步,都已经快被逼到墙角边了,眼下天赐我们平西王府良机,我们再不抓住机会反击,真要等到朝廷纷争结束,腾出手来又把我们逼到绝境么?”
“不错,朝廷内乱,是上天赐给我们平西王府的无上良机,错此良机,一旦朝廷腾出手来,我们再想后悔就已经晚了!”刘玄初也是大声说道。
“胡将军,如果你还想瞻前顾后,错此良机,那你就是平西王府的千古罪人!”汪士荣须发怒张,更不客气的喝道:“朝廷对我们平西王府采取的策略就是先削弱后撤除,先用尽各种手段,削弱我们的实力,裁削我们赖以立世的军队,分化收买我们的将领,最后再一举撤去我们的定藩!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胡将军你如果真想看到那么一天,那请现在就把我们这些平西王府的忠臣都杀了吧,说不定朝廷还会放胡将军你一条生路!”
卢胖子的话扎扎实实击中胡国柱要害,所以尽管胡国柱的脸色越来越是青黑,牙关咬得也越来越紧,紧握着马刀的右手青筋暴跳得也越来越是厉害,但胡国柱心裏还是明白,不管是卢胖子,还是刘玄初、汪士荣和方光琛,说的都是真心话,也是真正的实情,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者能有几个有好下场?那个不是被君主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杀之而后快?而这些年来,螨清对吴三桂的猜忌与堤防也差不多都已经是半公开化,身为吴三桂长女婿兼头号心腹的胡国柱,还不是几次梦到了这样的下场而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边是提刀怒瞪的胡国柱,一边是面无惧色引颈请戮的卢胖子,还有一边是吴三桂的三个重要心腹双膝跪地,正色以对,三方僵持良久,再也没有一个人多说一句话多说一个字。也就在这时候,书房忽然被人一脚踢开,手里还拿着弓箭的吴三桂吴老汉奸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还没看清楚书房情况就嚷嚷道:“茂遐先生,良臣,一峰,听说你们回来了就直接来了这裏,怎么不去拜见本王……?”
说到这裏,吴三桂猛然顿住,打量着手提腰刀的胡国柱和双膝跪地的刘玄初等人,惊叫道:“国柱,你在干什么?怎么能对茂遐先生他们无礼?快把刀放下!有话好说,本王的平西王府里,不许内讧!”
“王爷误会了,我们不是内讧。”刘玄初摇头。
刘玄初正要详细解释,不曾想胡国柱忽然上前一步,也是双膝跪在吴三桂面前,将手中腰刀双手举过头顶,大声说道:“岳父大人,请动手吧,请把小婿和茂遐先生他们都杀了吧!”
“王爷,请动手吧。”卢胖子运思极快,立即回过神来,赶紧也跪到吴三桂面前,抬头大声说道:“王爷,卑职们生无可恋,请动手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混帐!你在说什么混帐话?”吴三桂又惊又怒,大喝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都给本王起来!你们都饱了撑着了,怎么突然想起要本王把你们都杀了?!”
胡国柱不答,仅是用眼神示意吴三桂背后的随从和下人,胡国柱院中的下人自然会意,赶紧老实退出书房,吴三桂身后的随从们却不知所措,只是把目光都转向吴三桂,等待吴三桂的命令。而到了这会,吴三桂也多少回过神来,向随从一努嘴,众随从这才老实退下,关上房门严加防范,给吴三桂等人腾出单独密谈的空间。
“说吧,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吴三桂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铁青着脸说道:“你们几个混帐东西,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了?怎么忽然想起来要本王杀了你们?”
“岳父,我们也是没办法了。”胡国柱沉声说道:“鳌拜干掉了吴六一,控制了京城兵权,与皇帝的矛盾已经彻底公开化!在这种情况下,老泰山你还在优柔寡断,犹豫难决,迟迟下不定决心趁火打劫一把,坐失良机,小婿与茂遐先生他们被逼无奈,也只好出此下策,请岳父下定决心,采纳我们的建议,利用这个机会把我们平西王府重新壮大起来,让任何人都不敢再打我们平西王府的坏主意!”
“原来是为了这个?”吴三桂松了口气,埋怨道:“有话好好说嘛,本王急召茂遐先生和良臣回昆明,还把一峰也叫了回来,还不就是为了和你们商量这事情?你们就不能好好说,干嘛要寻死觅活的?”
“王爷恕罪。”方光琛说道:“我们之所以这么做,是我们都明白,这件事实在太大,你肯定会犹豫难决,迟迟下不定决心!但时间不会等人,倘若等到鳌拜和皇帝决出了胜负,王爷你再做出决定,那就是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所以我等斗胆,奏请王爷干纲独断,立刻下定决心,或是联手帮助一方取胜,或是设法让双方斗争益发扩大,旷日持久,让我平西王府乘机坐大,借以雄霸天下啊!”
“王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刘玄初也说道:“我平西王府控制的云贵两省,民贫地薄,人丁稀少,不要说借此与全国之力长年对抗,就是借以自保都支撑不了多久!惟有借此良机壮大实力,让鳌拜与皇帝自相残杀,自相消耗,此消彼长,我平西王府才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啊!”
“王爷,今年年初的议饷一事,想必世子也已经向王爷如实禀报了。”卢胖子振振有辞的说道:“我平西王府今年议饷能够大胜,全赖鳌拜忽然倒戈,这才暂时阻止了皇上逐步削弱我平西王府的毒计!眼下鳌拜已经与皇帝半公开的刀兵相见,我平西王府倘若继续袖手旁观,既对鳌拜无义,又落下骂名,倘若鳌拜不慎倒台,朝廷之上,京城之中,还有敢为我平西王府说上一言半语好话?我平西王府岂不成了砧上之物,任人鱼肉宰割了?”
“王爷,是皇上对你不义在先,你支持鳌拜,上对得起天地,下不负良心!”汪士荣大声说道:“王爷你请想想,你为朝廷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对皇上又是如何忠心耿耿,可皇上又是如何对你的?就连林天擎,如果不是背叛了王爷,答应给皇上做监视王爷你的眼线,皇上就绝不会派他来云南做这个巡抚,皇上对你的敌意与忌惮已经如此明显,王爷你还想继续束手待毙么?!”
“你们说得都有道理,本王也知道你们是一片赤诚忠心,可是……”吴三桂还是犹豫万分。
“岳父,不能再迟疑了。”胡国柱有样学样,膝行几步跪到吴三桂面前,一把抱住吴三桂的双腿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抽泣起来,“老泰山,这是上天赐给我们平西王府的机会,也是上天赐给我们平西王府的最后机会,倘若再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平西王府,也就要独力承受来自朝廷的刁难和整治了,到那时候,老泰山你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不说,能不能保住身家性命,只怕也是两说啊!”
“王爷,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下去,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方光琛跟着大哭。
卢胖子的眼泪更贱,说来就来,一边拼命磕头,一边嚎啕大哭道:“王爷,我们不贪图你赏赐的荣华富贵,只是不希望看到你被朝廷上那些宵小之辈欺凌糟蹋啊。朝廷的意图方略已经是十分明显,先是鳌拜,然后就是王爷你啊,王爷你如果再不赶快伸出援手,扶住鳌拜这块挡箭牌,鳌拜倒下了,王爷你就是下一个鳌拜了!王爷,你真想被朝廷拿走一切,赶回辽东孤老终身么?”
汪士荣脸皮薄,倒没跟着卢胖子、胡国柱和方光琛这几个不要脸的虚情假意的号哭,那边刘玄初却被学生带坏了不少,老泪混浊的哽咽说道:“王爷,我们不是要你造反谋逆,只是让你利用这个机会把我们平西王府重新壮大起来,让谁也不敢小觑于你,让谁也不敢正眼对视于你啊!”
几个心腹走狗都跪在面前嚎啕大哭,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也全是为了自己着想,吴三桂感动之下,难免也有些开始反思,觉得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进取心和英雄气都已经被岁月消磨得一干二净了?这些年来,自己对朝廷的一忍再忍,换来的是麻子皇帝的一进再进,咄咄逼人,是不是太软弱了?太容易被人欺负了?吴六一这件事发生后,白痴都看得出来鳌拜和麻子皇帝已经差不多是同室操戈了,摆明了是自己平西王府重新崛起的天赐良机,自己还这么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是不是蠢得实在太过份了?
盘算了许久后,吴三桂缓缓站了起来,又慢慢拿起胡国柱之前那把腰刀,忽然回身一刀,狠狠砍在坐椅背上,将椅背劈成两截!椅背落地之声中,吴三桂多年未有的虎狼之声响起,“说吧,本王应该怎么做?怎么才能利用这个机会,把我们平西王府重新壮大起来?!”
“告诉鳌拜,要我们支持他可以,那怕是支持他行伊尹霍光之事都行,但明年的军饷只能加,不能减!”无利不起早的胡国柱第一个说道。
“不光是支持鳌拜做伊尹霍光,那怕他要做赵匡胤,我们也可以支持!”刘玄初第二个说道;“但前提条件是让我们平西王府重新扩充军队,公开兵力至少要扩充到三万以上!这么一来,他鳌拜登基成帝之时,地方上若有反叛,我们才有力量北上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