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鳌拜的表态支持,小麻子所有的担心终于也就烟消云散,于是乎,在小麻子的直接授意下,螨清朝廷之上,猛然刮起了一阵弹劾八旗福寿膏征税额度的劲风,京城里的六部九卿,侍郎主事、科道督察、言官御史和翰林监生,无不是争先恐后的递上奏折,众口一词弹劾云贵地方督抚在裁定八旗福寿膏税额一事上涉嫌营私舞弊,损公肥私,还有甚者干脆就把矛头指向了云南的八旗福寿膏种植业主,指责他们为了过人私利,不择手段贿赂地方官员,偷税漏税,逃税盗税。
老猫犯罪狗戴枷,咱们可怜的卢一峰卢三好卢胖子,因为手里掌握着云南唯一允许民间种植八旗福寿膏的曲靖府,所以也无辜成为了这次被弹劾的对象,还是主要对象——绝大部分的官员,敢去直接弹劾吴三桂贿赂地方督抚偷税漏税吗?
虽然卢胖子为数不多、也还算有良心的几个朋友如王煦和小于成龙等京官据理力争,指出卢胖子贿赂上官帮穷老百姓偷税漏税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卢胖子还是破了一个自己的个人先例,首次被一堆吃饱了没事干的言官御史弹劾,也首次在螨清朝廷上被一帮人联手污蔑中伤——卢胖子可以摸着良心发誓,自己这一次真的是被污蔑中伤啊。
小麻子绝对是一个聪明的麻子,历史上他准备对鳌拜下手前,那是半点风声不漏出去,忽然之间杀了鳌拜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他把鳌拜擒拿之后,很多在京官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消息。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一次鉴于对吴三桂下手需要鳌拜的绝对支持,同时鉴于鳌拜的态度不够坚定和坚决,所以小麻子自然也就得提前放出风来,制造舆论压力,逼迫鳌拜动手——你鳌老头不是自命为我螨清柱石吗?现在需要你的时候到了,你还想缩想躲?做梦去!
于是乎,在小麻子的直接授意和暗中怂恿下,弹劾八旗福寿膏税额裁定过低和要求重新裁定、重新征税的奏折自然是漫天飞舞,雪片一样飞进内阁上书房,飞到手握鳌拜面前,就好象大清国的大部分文武官员们忽然都中了邪一样,一个劲的只是抓着八旗福寿膏征税问题大做文章,逼着鳌拜和小麻子重新裁定税额,重新征收重税。
小麻子的这点小花招,自然瞒不过久经风浪的老狐狸鳌拜的眼睛,不过考虑到要想重新裁定八旗福寿膏税额肯定得借助舆论压力,制造出师之名,所以鳌拜也就只好装着不知道这点花招了,只是挑选出了许多弹劾吴三桂涉嫌贿赂地方督抚偷税的奏折,隐去官职和姓名重新誊抄数份,然后通过驿站分别发送给吴三桂、甘文焜和朱国治等人,要求他们书写答辩,证明自己的无辜,借此敲山震虎,为下一步计划奠定基础。
限于消息传播的速度限制,京城里的舆论转向和鳌拜、小麻子施加的压力,一时半会自然无法就传到云南,不过吴三桂在北京城里做人质的长子吴应熊却第一时间嗅出了情况不对,赶紧用更加快捷的秘密渠道向云南通报之余,又亲自秘密来到鳌府求见,当面指责鳌拜的背信弃义行为。
“鳌相爷,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刚一见面,吴应熊铁青着脸向鳌拜质问道:“自打康熙八年秘密结盟以来,我们平西王府不仅从来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还明里暗里不知给你帮了多少忙,甚至就连好不容易探听来的、皇上秘密针对你的计划,我们也毫无保留的提供给了你,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你就这么回报朋友吗?”
理亏的鳌拜默然无语,半晌才说道:“与本相无关,是文武百官自己决定这么做的,中间虽然很可能有来自皇上的指使和默许,但本相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自己出面指使一个官员这么做。”
“那鳌相爷你就不能出面压制一下?”吴应熊强压怒火说道:“只要相爷你出面,惩治几个带头闹事的官员,其他的墙头草两边倒还敢这么猖獗?现在相爷你不但不说一句话,还把节抄发往云贵,不是变相鼓励他们这么做吧?”
鳌拜再次哑口无言,半晌才又说道:“八旗福寿膏税额裁定这件事上,你们自己做了,你们自己心裏清楚,你们也实在太过份了,文武百官不服气都有话说,本相怎么能压制他们的肺腑之言?又怎么能惩治他们的一片忠心?”
“鳌相,你少来……”吴应熊差点就当场发作出来,努力压住火气后,吴应熊冷笑道:“鳌相爷,我想你也非常清楚,这些人指责八旗福寿膏税额裁定过低,真是出自对大清的一片忠心吗?好象中间要求朝廷逼迫我父王交出种子的奏章更多一些吧?还有那些御史言官、科道督察,八旗福寿膏的税收得再高,他们也落不到腰包一文钱,没有人暗中怂恿指使,他们吃饱了撑了找我们平西王府的不痛快?”
鳌拜再度沉默下来,吴应熊也知道自己话里的火气大了些,便又努力压压怒气,压低声音说道:“鳌相爷,小侄也不瞒你,父王给小侄的权限是一两八旗福寿膏一钱银子,只要相爷你替我们平西王府摆平这件事,维持甘文焜和朱国治裁定的税额,那么云南今后每出产一两八旗福寿膏,所产生的利润中,就有一钱银子是相爷你的。相爷,一年几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噢。”
“贤侄,你好象小看老夫了吧?”鳌拜冷笑起来,道:“老夫若是爱财无度之人,还用得着住在东堂子胡同这裏的小宅子里?贤侄尽可以到京城里看看,随便拉出一个王公贝勒,尚书中堂,那家的宅子不比老夫的大?那家的宅子不比老夫的奢华?”
“鳌老头今天吃错药了?怎么话里好象也有些火药味?”吴应熊一楞,又不死心的问道:“相爷,如果你还在嫌少,那想要多少尽管开口,小侄与父王在这方面从不吝啬,可以商量。”
“老夫已经说过了,老夫不爱财。”鳌拜站起身来,冷冷说道:“烦劳贤侄转告令尊一声,聪明的话,就最好遵循朝廷重新裁定八旗福寿膏税额,补交赋税,不然的话,老夫身为朝廷首辅、托孤重臣,就非常为难和难办了。”
“鳌老头今天肯定是吃错药了,肯定是。”吴应熊暗暗得出判断,略一思索后,吴应熊也站起身来,放缓口气说道:“小侄今日过于焦急,说话有些失礼,冒犯之处,但小侄还是多问相爷一句,今天这事,就没有挽回余地了?”
鳌拜稍作考虑,答道:“有,两条路随你们选,一是把你们暗中扩编的军队都裁减了,恢复原先的一万七千编制,另外在朝廷使者的监督下,拆除你们的洱海、楚雄、新兴和怒勒峰四座大营。第二条路,放开八旗福寿膏的垄断种植,交出种子和种植技术。这两条路,不管你们走那一条,本相都可以重新考虑。”
“你做梦去!你这分明是想要我父王的老命嘛!”吴应熊心中怒吼。大怒之下,吴应熊不由冷笑道:“鳌相爷做事可真是公正廉明,以前云南贵州穷得人无三分银的时候,不见鳌相爷给云南贵州减一文钱的税,现在云南的日子才刚刚好过一点,马上就逼着加粮加税了,甚至还要连根拔除,让云南和贵州直接回去过穷日子。小侄今天才知道,原来鳌相爷,就是这么善待盟友的!”
“随便贤侄怎么想,不过贤侄说错了一点,云南现在的日子已经不是好过一点了,而是差不多已经超过了江南了。”已经下定决心收拾吴三桂的鳌拜也懒得和吴应熊罗嗦,直接就说道:“老夫还有公务,就不留贤侄你用饭了。请自便,来人,送客。”
话音刚落,门外立即进来两个鳌府衞士,一起打手势向吴应熊恭敬说道:“世子爷,请吧。”
吴应熊赌气往外走,但是厅门之前时,吴应熊又不肯死心的回过头来问道:“鳌相爷,如果我们平西王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那请相爷明示,该赔偿道歉,我们自然会赔偿道歉。但是相爷就这么不明不白断绝与我们平西王府的良好关系,小侄觉得实难理解,也觉得实在太糊涂。”
鳌拜犹豫了一下,最后才答道:“请世子回禀平西王爷,鳌拜身为托孤重臣,朝廷首辅,必须事事处处为了大清朝廷着想。有些事情,他如果别那么过份,鳌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他如果做得太过份了,直接威胁到了大清的江山社稷,鳌拜就不能坐视不理了。真到了那时候,后悔的,将是你们的整个平西王府!”
鳌拜这话虽然隐晦,但意思已经十分坚定——这次吴三桂如果不做出让步,让朝廷削弱他的力量,让他无法威胁到螨清朝廷的统治安全,那么鳌拜就绝不让步,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削弱吴三桂,乃至铲除整个平西王府!而理会了这番意思后,吴应熊惊诧莫名于鳌拜为何如此绝情之余,难免也有些心惊肉跳,只得向鳌拜一拱手,回头出门离开鳌府。
吴应熊前脚刚走,鳌党首席智囊班布尔善后脚就从后堂踮出,皱着眉头向鳌拜说道:“恩相,是不是太操切了?听吴应熊的口气,平西王府再做让步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必这么一再刺|激吴藩,导致不测后果?”
“既然老夫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和吴应熊绕来绕去,只会浪费时间。”鳌拜斩钉截铁的说道:“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向吴三桂摊牌,要么就是他主动投降,回到以前两不相犯的情况,要不然老夫就直接动手,把他彻底铲除!”
“恩相,你对大清的一片忠心,下官十分钦佩。”班布尔善严肃说道:“但是学生还是要恳切恩相三思,虽然对于恩相来说,集合全国之力铲除平西王府不算难事,但是恩相一旦对平西王府直接下手,武力铲除,那么靖南王府和平南王府难免生出异心,担心朝廷卸磨杀驴,鸟尽弓藏,对付完吴三桂就对付他们。届时,三藩一旦并起,台湾郑逆必然混水摸鱼,天下定然大乱,恩相你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天下太平局面,也会毁于一旦啊。”
“这些问题,我当然考虑到了。”鳌拜坐了下来,缓缓说道:“所以这些天来,老夫一直放任皇上制造舆论,就是想在这方面做做文章,尽量消弭后患。”
“恩相的意思是……”班布尔善是鳌拜的知己,稍一盘算后,立即就眼睛一亮,惊喜说道:“莫非恩相打算以八旗福寿膏为靶子,彻底孤立吴三桂?再以八旗福寿膏为诱饵,再把靖南王府和平南王府拉下水,联手剿灭吴三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