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吴三桂曾经与鳌拜有过两次交手,第一次是大明崇祯八年的松锦大战,第二次是崇祯八年的密云大战,结果两次都是吴三桂完败,尤其是松锦大战,吴三桂干脆是单骑逃回宁远城,真正的全军覆没,输得不能再输,败得不能再败。
当然了,这两次惨败的责任也不能完全推到吴三桂老汉奸头上,松锦那次是洪承畴脑袋抽风,重前权轻后备,在明军野战不如建奴的情况下仍然全军押上,建奴军队乘机迂回穿插至明军后方,切断了明军粮道与归路,这才导致了明军全军覆没,吴老汉奸身为执行者当然不能承担这个决策失误的罪责。密云那一次则是明军主帅范志完胆怯畏战,不敢派遣援军,让吴老汉奸在前方孤军奋战。十三岁就闯阵救父、成名还在鳌拜之前的吴老汉奸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遇上猪一样的战友也是徒叹奈何,输得理所当然。
原因归原因,输了就是输了,再怎么找借口也无法消除心理阴影,就连吴老汉奸本人在私底下也承认,自己对螨清老将鳌拜还是有一定畏惧情绪的。所以在卢胖子提出诱敌入黔决战方略,还有吴老汉奸麾下的四大智囊一致表示赞同后,吴老汉奸也立马决定了采取这个战略,溯其原因,也和吴老汉奸对鳌拜颇为畏惧有着很大关系。
时隔近三十年后,螨清康麻子十一年的这次贵州决战,吴老汉奸麾下的军队已经不是当年的明军,鳌拜麾下的螨清军队也已经不是当年的建奴军队了。
当年吴老汉奸麾下的关宁军队,军内腐败指数高得令人发指,士气沮丧低落得也足以让人触目惊心,兵无战心,将无斗志,文官爱钱,武将怕死,真正能够打仗的其实也就是吴老汉奸的几千亲兵家奴。而鳌拜麾下的建奴军队光脚不怕穿鞋的,士卒不是天性残暴狠毒的女真蛮夷,就是卖国求荣没有退路的铁杆汉奸,士气高昂,斗志昂扬,与吴老汉奸麾下的明军将士形成了鲜明对比,也形成了绝对的压倒性优势。
而现在呢,吴老汉奸麾下的云贵军队为了保衞八旗福寿膏暴利而战,同时鉴于吴老汉奸采取家族手段治军,重要将领不是吴老汉奸的子侄孙婿就是亲信死党,吴老汉奸一旦倒台,这些人个个都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其中就包括咱们可怜的卢一峰卢三好卢胖子,为了身家性命与个人利益而战,士气斗志自然远非当年的明朝军队可比。
就好象掉个了一样,鳌拜麾下的螨清军队人数虽众,但重要将领大都各怀异心,士卒大都腐化堕落,消极畏战,螨清军队的骨干核心满狗士兵更是被入关后的优越生活蜕化了爪牙,磨光了斗志,贪恋铁杆庄稼带来的花天酒地生活,惦记压榨剥削华夏各族百姓得来的金银珠宝,还能象当年一样英勇作战,奋勇杀敌吗?
此长彼消,长的是吴老汉奸麾下的云贵将士,消的是鳌拜麾下的螨清八旗,鳌拜还能象当年那样把吴老汉奸杀得片甲不留,吴老汉奸还会重蹈当年覆辙,单骑逃回云南吗?吴老汉奸自己说不准,鳌拜自度也更没这个把握。
站在贵阳城楼之上,用望远镜环视清军大营,看到清军士兵慢腾腾的扎营立寨,有气无力的吆喝喊号,死气沉沉的奔跑训练,鳌拜难免益发的忧心忡忡——决战还没开打,仅仅是在贵州崎岖的山道上行军千里,之前在湖广边境上通过严格训练和严肃军纪鼓舞起来的士气就衰落成了这样,到了战场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关键时刻,清军主力还能有多少军队保持战斗力和高昂士气,鳌拜自己可真说不准了。
“岳乐,图海,杰书,喇布。”仔细盘算片刻后,鳌拜喊出了四个重要副手的名字。岳乐和图海等四将一起上前,抱拳答应侯命,鳌拜又命令道:“传令下去,严令重申老夫七当斩军令,军营之中再有旗举不整、按期不至者,无论是谁,一律重惩不赦!”
“得令。”岳乐和图海等四将答应,一起下去传达命令,重新严肃军纪。而这几人走后,已经在鳌拜幕府之中出任供奉的周培公凑了上来,小心翼翼的说道:“恩相,严肃军纪固然可以鼓舞将士们的士气,昂扬斗志,但是学生认为见效太慢。眼下大战在即,如果再不想个办法把士气斗志加倍鼓舞起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你该不会是又想说,让老夫取消劫掠民财者斩这一条吧?”鳌拜冷冷问道。
“恩相已有严令,学生当然不敢。”周培公吓了一大跳,赶紧说道:“学生只是觉得,既然恩相爱民如子,不肯纵兵欺凌云贵百姓,那恩相何不在平西王府藩众身上和八旗福寿膏上做点文章,让将士们有点盼头。”
鳌拜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详细说来听听,如何在这两点上做文章?”
“谢恩相。”周培公大喜,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卖弄道:“不知恩相注意到了没有,我大清军队的骨干核心八旗将士,现在都已经是双枪不离其手,一手拿杀敌长枪火枪,一手拿八旗福寿膏烟枪。因为恩相封锁云贵,云贵去年所产的八旗福寿膏无法外销,中原大地上八旗福寿膏价格飞涨,不少八旗将士都已经断了粮,为此还闹出过几次动乱,逼着恩相行军法杀了二三十人。”
“学生认为,既然大清将士们如此喜爱八旗福寿膏,吴三桂逆贼手中又有大批此物,恩相何不下一道命令,破贼之后,吴逆手中的八旗福寿膏任由八旗将士享用均分?无须上交将帅国库?这么一来,我们大清军队的核心骨干八旗将士们,士气不就立即昂扬起来了?”
鳌拜沉默,许久才勉强说道:“算是一个主意吧,接着说。”
“谢恩相,那学生就接着说了。”周培公更是欢喜,赶紧又说道:“恩相,据学生所知,吴三桂逆贼的军队藩众自打立足云贵十余年来,年年生儿育女,目前人口繁衍已达七十余万,吴三桂老贼的军队士卒也绝大部分由这些藩府子弟构成。既然如此,恩相何不再下一道命令,我大清将士每在战场之上杀敌之人,被杀这个吴逆贼军的世族妻子儿女,连同田地家产,都赏与我军这个杀敌士兵,这么一来,不就是连普通绿营的士兵士气斗志也鼓舞起来了?”
说到这,周培公顿了一顿,偷看一眼鳌拜满脸粗硬胡子的凶神恶煞面孔,又小心翼翼补充道:“除此之外,恩相还可传令贼军,贼军之中,举凡又投降反正者,都可保全妻女田产,还可以起到离间敌军和涣散敌军士气的效果,岂不两全其美?”
“另外,学生觉得,恩相还可以让人在我大清主力军中宣扬,就说吴三桂老贼数年来垄断八旗福寿膏暴利,已经积攒下了数千万两纹银的巨额财富,破贼之后,这笔财富一半上交国库,一半由我军将士均分,同样可以起到鼓舞士气……,昂扬……斗……志,……的效果……”
越到后来,周培公说得越是小声——因为越到后来,鳌拜本就恐怖的丑陋脸庞表情已经越是难看,吓得周培公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生怕惹火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真的砍下了自己的脑袋,那自己可真是太冤太冤了。
周培公这次还真误会鳌拜了,鳌拜这会并不是愤怒于他的歹毒建议,而是已经在大大心动,只是顾忌先例一开,将来军纪势必难以约束,不利于螨清朝廷将来的平定云贵人心,恢复云贵经济,继而影响到鳌拜将来对云贵土司的改土归流,后患无穷,所以才迟迟不敢下定决心,采纳这个肯定能够奏效的饮鸩止渴建议。
犹豫难决的时候,鳌拜之前那道命令已经层层传递到了军中,不少慢腾腾扎营立寨的清军士兵都在军官的皮鞭马鞭快了起来,军队训练口号声也整齐和响亮了一些,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效果不大,始终没有出现鳌拜所希望的那种效果。看到如此情景,又考虑到决战在即,鳌拜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嘶哑着嗓子说道:“你去给岳乐和图海他们传令吧,把你的建议告诉他们,就说老夫同意了,让他们商量了看着办!”
“谢恩相采纳!”周培公长松了一口气,欣喜若狂的跪地答应,又欢天喜地的跑下城楼传令去了,留下鳌拜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城楼之上,闭目沉思。而转下城墙的时候,周培公无意中又看到了鳌拜那孤独的魁梧身影,不由暗暗唾了一口,心道:“呸!废物!我们大清将士当年如果不是靠着抢钱抢粮抢女人的狠劲,能有今天的定鼎中原?打仗的时候还要约束军纪,不许奸淫虏掠,你以为你是孔老二?!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