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尽心机甚至甘愿错过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机会,好不容易包围了敌人主力,结果却又被敌人回援的偏师与主力合围,这么倒霉的事降临到自己头上,卢胖子简直连撞城墙的心思都有了——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在第一次独力作战时就撞上这么巧的倒霉事?
后悔也晚了,卢胖子真的去撞城墙也彻底的晚了,就在巴江城东面山下的官道之上,确实有那么一支清军队伍打着火把,正在快步如飞的向着巴江城东门杀来。这么一来,整个巴江战场就出现了一个极其混乱也极其可笑的局面,从西到东四支军队依次为吴军主力、清军主力、胖子军和清军偏师,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敌人的一部分被包围,自己的一部分也被敌人包围!
这样的情况,对于交战双方来说,与其说是决一死战,拼个你死我活,倒不如说是比拼双方被包围的军队谁能撑得更久一些,谁能晚被敌人杀光一段时间,双方被围军队谁能支撑到最后,谁就能笑到最后。
严重不成比例的是,清军被包围的军队有三万余人,主帅是三十多年前就已经号称螨清第一巴图鲁、身经百战的鳌拜鳌老头;吴军被包围的军队则只有两千一百多人,主帅是年龄不满三十、手无缚鸡之力又初出茅庐的卢一峰卢三好卢胖子……
对比反差如此巨大,唯一能让卢胖子有点信心的,恐怕也就是东面回援的这支清军兵力似乎不多了——虽然天色已晚看不清东面来敌究竟有多少,不过从这支清军的火把数量与长度来判断,这支清军的数量肯定多不到那里。
同时对卢胖子有利的还有一点就是巴江城的地形,矮山上的巴江城南北两侧都是高山密林,清军既无法通过又无法向巴江城的南北两个方向发动进攻,而被清军夹击的东西两面城墙长度都不到一里,胖子军的两千一百军队现如今在维持防线上还不至于捉襟见肘,兵力勉强还够应付。
不过即便如此,在有着援军接应的情况下,被包围的清军主力看到一线逃命希望,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希望而放弃抵抗,肯定会玩了老命的要拼一个鱼死网破,争取那么一线生机,所以东面赶来的清军不管数量再少,卢胖子也将必须得和鳌老头拼一个你死我活了。
“去他娘的,拼就拼吧!”明白懊恼无用,卢胖子一咬牙,索性耍起了光棍脾气——反正跑也没办法跑了,降更是自己找死,倒不如拼一个鱼死网破,鹿死谁手还真说不一定。
乘着东面的清军援军还没有抵达城下,也乘着清军主力还没有反应过来发动强攻,卢胖子在胖子军守军最多的巴江西门城楼上,对着大部分的胖子军發表一通十分简短的演讲,内容如下:
“弟兄们,将士们,废话就不多说了,现在的情况非常危急,我们把满狗主力包围了,但我们也被满狗主力和偏师包围了,满狗为了活命,肯定要和我们拼命!而我们呢,跑是没地方跑了,降也别想去降了——满狗被我们云贵主力追得狗急跳墙,根本不会要俘虏,你们就算投降满狗,满狗也不会饶了你们!”
“跑不了,降不了,怎么办?只有拼了!和满狗拼一个你死我活,坚持到我们的主力救援,我们才有活命的希望!兵力不足,我也不设什么督战队了,我只要你们记住,记住你们家里的老婆孩子,记住你们家里白发苍苍的父母亲人!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的父母妻儿,和我一起,赌上这条命,和满狗拼一个你死我活!弟兄们,和我一起喊——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李天植、肖二郎、洪熙官、方世玉、孔凡林、罗克敌、秦勇、朱方旦和王少伯等等卢胖子死党带头响应,振臂高呼,有节奏的跟着卢胖子大喊,“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卢胖子的心理感染战术还算成功,在卢胖子和李天植等人的率领下,胖子军将士也都有节奏的喊起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口号,口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是整齐,东西两门守军口号声汇为一股,直冲云霄。被众人情绪感染,就连胖子军猓猓兵主将、沾益土司安世显之子安家荣,也带着胖子军里的三百猓猓兵用颇为生硬的汉语高喊起来,“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秦勇,孔凡林,你们两个率兵五百,手雷三百,给我死守东门!”眼见西面的清军主力已经开始发动冲锋,卢胖子赶紧大呼命令道:“其他人,全都给我留在西门,由我亲自指挥!记住,为了你们的自己,也为了你们的父母妻儿,谁也不许后退一步!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高喊着决一死战的口号,胖子军将士快步就位,秦勇和孔凡林带着卢胖子分给他们的军队到东门去了,李天植、罗克敌和安家荣等人则带着军队全都上到了第一线准备与清军死战,肖二郎带着二十亲兵保护卢胖子,卢胖子又让洪熙官和方世玉率领两百士兵为预备队,专门在城墙上穿梭补漏。朱方旦和王少伯两个战场废物则被卢胖子赶下城墙,让他们两人一起去看守胖子军的第一个俘虏康亲王杰书。
“杀——!”差不多是在胖子军就位的同时,西面的清军主力敢死队已经冲到了巴江城的弓箭射程之内,卢胖子一声令下,巴江城西门上枪箭齐发,连瞄准都懒得瞄准,直接就铺天盖地的射到清军队伍头上。
也不需要瞄准了,为了打开逃命道路,被鳌拜委以攻城重任的螨清顺承郡王勒尔锦下达了死命令——所有人只许前进不许后退,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要攻破巴江,打开突围道路!所以巴江城西门的山道上密密麻麻全是清军士兵,象一大群马蜂、又象一大群蝗虫,吼叫着潮水一般涌向巴江小城,胖子军的弓箭枪弹落下,几乎没有一弹一箭落空,全都击中了队伍中的清军士兵,惨叫声也在清军大队中回荡不休,但清军的攻城队伍却依然在向前挺进,即便是胖子军弓箭火枪命中要害当场毙命的清军士兵,也是连倒地断气的机会都没有,被肩挨肩挤得水泄不通的同伴挤着尸体继续前进。
“轰隆!轰隆!”当清军冲进城墙十米之内时,胖子军的手雷开始发威,几十枚手雷在清军队伍之中先后炸响,炸得无数的清兵粉身碎骨,满身飙血,每一枚手雷投下去,都能炸起一片巨大的圆形血浪,但清军前进的步伐仍然没有停止——就算清兵惧怕想停住脚步也办不到了,后面的同伴还在源源不绝涌来,挤着逼着他们继续前进。
“杀啊!”终于有清兵冲到了巴江城下,用身体搭建人梯,让后来的清军士兵踩着他们的身体向上攀爬,不到一里宽的巴江城上黑压压的大一片,就象蚂蚁爬满了糖块一般的密集,胖子军虽然拼命砸石砸木,却始终无法完全阻止清军向上攀爬。后面的清军弓手则开始放箭,不分敌我的射杀城墙上的双方士兵,胖子军的士兵也开始逐渐的中箭倒下。
“杀——!”终于有清兵踩着同伴登上城墙,虽然前几十个清兵都遭到了胖子军的迎头痛击,连胖子军究竟长什么模样都没有看清楚,马上就被胖子军守兵砍断了脑袋砸碎了脑袋,但随着清军的攻势越来越猛,越来越多的清兵还是逐渐冲上了城墙,城墙箭垛边上到处刀光剑影,惨叫声接连不断。
不得不承认,在生死存亡面前,初上战场的胖子军将士确实表现出了相当惊人的勇气与毅力,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后退一步,全都是挥舞着刀枪与清军亡命死战,与敌人在城墙上跌打滚爬,你砍中我、我捅死你的同归于尽景象处处可见。但是清军那边的将领士兵也是如此,在为了生存的情况下,无数的清军将领士兵也表现出了最为顽强的战斗力,无数清军将领带头冲锋,清军士兵也踩着他们的尸体向上冲锋,象洪水一样向巴江城头发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冲锋。
“轰隆!轰隆!轰隆!”为了迟滞清军冲锋,卢胖子又让胖子军投弹手扔出了上百枚手雷,还极其冒险的贴着城墙向下抛掷手雷,去炸清军士兵的人梯——这可真是冒险,巴江城的城墙可是土石结构,稍微玩不好就会自己把城墙炸塌。
硝化棉手雷爆炸的强大威力确实给清军带去了巨大伤亡,城墙下的清军士兵几乎在瞬间躺倒近一半,但是后面的清军士兵将领却又踩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冲锋,城墙下清兵尸体层层叠叠,几乎堆起半人多高,流淌的鲜血顺着山坡流淌,汇聚成溪,一直流到山脚,空气中到处弥漫鲜血味道与硝烟味道。可就算是如此,山脚下的清军前部先锋勒尔锦却还在疯狂大吼,“冲!给老子冲!就算用尸体堆成尸山,也要给老子冲进巴江城了。”
尸山攻城,这可是螨清军队的独家绝技,当年在扬州,多铎也就是用这招攻破的扬州城,现在清军的攻城武器全都丢得精光,临时赶制又说什么都来不及了,爱新觉罗家的优良子孙勒尔锦自然也就搬出这个老招数了。
在清军如此猛烈的攻势面前,胖子军还算坚固的防线开始摇摇欲坠了,好几处防线出现缺口,幸得手雷掩护,还有洪熙官和方世玉两员猛将带着预备队奔走救火,这才把已经冲上城墙的清军杀了下去,重新稳住防线。与此同时,巴江东门那边,连夜回援的清军队伍也向巴江东门发起了强攻,喊杀声与爆炸声丝毫不亚于西门主战场,好在东门这支清军人数不是很多,兵力大概只有三千多人,也因为快速回援没能带上攻城武器,只能凭借临时赶制的粗糙云梯强攻东门,卢胖子的表弟秦勇又有战场老油条孔凡林辅助,所以一时半会之间还用不着卢胖子过多操心。
“城亡人亡!”卢胖子喊出的口号得到了临时简化,在巴江城东西两门处回荡不休,三年来日日夜夜接受严格训练的胖子军将士,在这一刻证明了他们并没有辜负卢胖子的期望,从始至终都坚守在城墙第一线,顶着箭雨弹雨与清军亡命搏杀,无数的将士倒下,几乎每一个将士都带上了或轻或重的伤,罗克敌身中九刀十余箭,与一个清军佐领同归于尽,李天植、洪熙官和方世玉全都挂了彩,就连肖二郎带着亲兵队,也都被卢胖子派上了前线救火。
卢胖子心在滴血,可又别无选择,因为战况之激烈,甚至卢胖子本人,也在城墙上挥刀砍死了一个清兵和砍伤了一个清兵,被砍死那个清兵是受伤倒地装死,乘着胖子军将士不注意想要发动偷袭时被卢胖子发现,卢胖子从背后一刀捅进他的心窝,结束了他的罪恶奸诈生命!被砍伤那个清兵则是手扶箭垛想要跳上城墙,被卢胖子一刀砍在手上砍断几个指头,让那清兵惨叫着摔下城去。
——当然了,这也成为了卢胖子后来吹嘘的资本,“巴江决战,老子大展神威,亲手杀了两只满狗!”
……
被包围的胖子军不好受,同样被吴军包围的清军主力更不好受,为了尽快歼灭清军主力救援巴江城,几乎是在清军向巴江发动强攻的同时,吴三桂老汉奸也让吴军主力发起了强攻,便于携带的单发火箭炮在清军主力队中不断炸开,猓猓兵和亲军铁骑这两支吴军王牌同时被吴老汉奸派上战场,向着鳌拜亲自率领的殿后军队发起一波接一波的强攻,清军主力前后都是伤亡惨重,几临崩溃。
好不容易打退吴军猓猓兵的又一轮猛攻,鳌拜连脸上的血都来不及擦,马上就回头观察巴江城西门战况,而当看见胖子军旗帜仍然在巴江西门城楼上飘荡时,鳌拜发狂了,“勒尔锦,废物!给了他这么多兵力,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攻破巴江城?卢一峰那个狗蛮子可是第一次上战场,又被我们两面夹攻,勒尔锦到现在还没打下来,难道是吃屎长大的?!”
“太师,可能是因为合适的没有攻城武器吧。”一条胳膊已经骨折的哈达哈强忍疼痛,强笑安慰道:“请太师放心,巴江城的情况末将记得,城墙是土石城墙,还没有三丈高,就算没有攻城武器,用人梯攻城也肯定能拿下来,只是要一点时间。”
“时间!现在最要命的,就是时间了!”鳌拜大吼,“派人给勒尔锦传令,一个时辰之内,务必要攻破巴江城,打开突围道路!不然的话,大家一起完蛋吧!”
吼叫间,吴军主力已经重新向着鳌拜阵地发动了强攻,鳌拜无奈,只得又带着残存的军队迎了上去,“弟兄们,跟老子冲,杀光吴狗!”周围的鳌拜中军清军精锐一起大吼,跟在鳌拜背后向着吴军发动反冲锋,两军相遇,又一轮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音,又在黑夜笼罩下的战场之上回荡了起来。
鳌拜的命令传达到了勒尔锦面前时,吴军主力也已经逼近距离勒尔锦前军不足三里的地方,前有豺狼当道后有虎豹追咬,勒尔锦也红了眼睛,把刀一提跳起来,吼道:“弟兄们,想要活命的,跟老子冲,冲破巴江,回家过年!”
几近绝望的嚎叫声中,数以万计的清军队伍全部涌上了巴江山坡,漫山遍野,将巴江山东侧拥挤得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潮水一般向着巴江城发起最为猛烈的亡命冲锋。而到了这一刻,巴江城西门下的清军士兵尸体与胖子军尸体联手,已经堆起了两丈来高,清军士兵几乎踩着尸山就能跳上城墙了。
“手雷还剩多少?还剩多少?”卢胖子急得大吼大叫,但是战场太过混乱,胖子军的手雷手早已加入战场阻杀敌军,一时半会怎么可能统计得出来,惟独肖二郎带着的亲兵队手雷统计出了一个数字——二十三枚。
“这二十三枚手雷留下救急,其他的,快传令,全部扔出去!先打退满狗这波冲锋再说!”卢胖子红着眼睛大吼。
肖二郎带着几个亲兵奔走呼喊传令,混杂在胖子军队伍中的手雷手也把最后的手雷扔了出去,然而让卢胖子绝望的是,接到命令扔出去的手雷竟然还不到百枚,虽然也大量杀死杀伤了许多清兵,可是在铺天盖地的清军冲锋队伍面前,却又是那么的杯水车薪——没办法,胖子军的手雷本来就少,在出发时总共还不到两千枚,安顺战场和穿梭作战间用了不少,偷袭巴江城时又用了不少,后来为了抵达清军冲锋更是不要钱一样的乱扔,这会还能剩下多少?
被接连不断的爆炸稍微迟滞进攻之后,甚至不等胖子军受伤将士吞食云南白药的保险子,清军大队就又已经杀到了巴江城下,胖子军西门防线处处告急,摇摇欲坠,而巴江东门那边的喊杀声也还在持续,战事紧张得甚至连派人向卢胖子报告战况都抽不出人手,可见那边的情况也十分危急,让卢胖子牵肠挂肚之余难免又暗暗后悔,“如果当时没有想独吞这个大功就好了,现在那怕多有一千友军,甚至多有几百友军,这场仗就好打一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