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着高度警惕煎熬了一夜,天色微明时,尚老汉奸和岳乐派往福建漳州府方向侦察敌情的斥候终于传来消息——距离分水关最近的福建城池诏安城附近,果然发现了异常军情,一支数量大约千人左右的福建军队进驻诏安城,具体目的不明。
要换了平时,这种规模的友军调动,尚老汉奸和岳乐肯定理都懒得理上一下,更别说生出警惕提防了,但是在现在这种疑邻盗斧的情况下,耿精忠这个正常举动就显得大大可疑了!不是说好每人只带五十随从来分水关见面吗?你耿精忠小儿怎么带来了上千军队,你到底打算干什么?还有在昨天深夜,分水关东侧的海面上,连续出现的两艘不明身份的斥候小船又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耿精忠小儿派来的?
耿精忠安排在诏安这支伏兵,尚老汉奸和岳乐并不害怕,因为耿精忠有伏兵,他们也有伏兵,反倒是昨夜出现在海岸边上的两条斥候船警醒了尚老汉奸和岳乐,害怕耿精忠伏兵海面奇袭的尚老汉奸和岳乐很快商定,一会见面的时候,自己们绝不离开分水关的关墙保护,只能是把耿精忠诱进关来,在关城里生擒活捉。为了预防万一,尚老汉奸和岳乐还连夜在分水关北门城内加设了一道悬门,关键时刻只要砍断绳索,悬门落下,就可以把耿精忠的队伍切成两截!
一切准备工作都安排好了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康麻子十二年四月十二的上午巳时将至,同时斥候飞报,说是分水关北面的官道上,发现了一队大约五十余人的骑士,尚老汉奸和岳乐不敢怠慢,赶紧收拢军队,让关中守军偃旗息鼓,隐藏踪迹,又大开分水关北门以便诱敌入关,守在关门城楼之上耐心等候起来。其间虽然也有一些零散百姓商旅要求过关,但被守军以闭关为由赶走,百姓商人无奈,只得按着守军要求远离关门,逐渐散开。
巳时三刻,烈日照耀下的福建官道上尘烟滚滚,一队全由骑士组成的队伍驰骋而来,直至分水关门前半里处方才勒住马头,尚老汉奸和岳乐也在千里镜中一眼看出,这队人马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靖南王——耿精忠!
因为关城之上并没有打出尚老汉奸旗帜,耿精忠也没有急着进关,只是派出心腹衞士黄庸到关前问话,打听关中情况和尚老汉奸是否与然抵达。而黄庸拍马来到关门下方后,抬头从关上叫道:“关上的弟兄,我是靖南王府的衞士队长,姓黄名庸。敢问各位兄弟,你们的平南王尚老王爷,可曾抵达此地?”
“老夫就是尚可喜。”尚老汉奸站出关墙,又让衞士打出自己的旗帜。黄庸见了不敢怠慢,赶紧下马磕头,“奴才黄庸,给老王爷请安。”
“去告诉你们靖南王爷。”尚老汉奸很是和蔼的说道:“老夫在这裏等候已经久了,只是来得匆忙未曾准备仪仗,就不鸣锣打鼓和细沙垫道了,请他多多恕罪。请他尽管过来,老夫这就下关相迎。”
“扎,奴才这就去回禀王爷。”黄庸赶紧答应,又上马飞奔回耿精忠面前回报,耿精忠也不疑有他,还笑着说尚老汉奸竟然也有待人客气的一天,很快就领着随行的五十衞士一起过来,尚老汉奸也赶紧留下岳乐在关墙上指挥,自己亲自下到关墙,领着五十随从到关门处迎接耿精忠入关。
眼见耿精忠距离关门越来越近,尚老汉奸的心脏难免越跳越快,偏偏耿精忠为了表示尊敬没敢快马疾驰,还下马牵缰步行,速度更慢,也更折磨尚老汉奸脆弱的心脏。不过还好,耿精忠似乎一直都没有发现情况不对,远远就脸上堆满笑容,准备着尽力讨好劝说尚老汉奸,一直都在向着暗藏杀机的分水关门不断靠近……
如果事情按照正常情况发展下去,那么耿精忠十有八九会真的被尚老汉奸和岳乐生擒活捉,卢胖子绞尽脑汁煞费苦心安排的连环毒计也会弄巧成拙,反倒帮螨清朝廷一举平定福建之乱。但就在尚老汉奸都能看清楚耿精忠丑脸上的谄媚笑容的时候,南北走向的分水关东面乱石草木丛中,忽然传来一个带着台湾口音的大吼,“有埋伏——!”
“有埋伏?!”声音虽然不是十分之大,距离也颇为遥远,但耿精忠身边的衞士好手中还是有不少耳目灵敏之人听到,也条件反射一般的下意识大吼起来,“王爷,有埋伏!”
“有埋伏?!”耿精忠好歹也是螨清三藩王之一,虽然是靠着长子嫡子优势承袭的王爵,但是能够统属驱使如狼似虎的靖南王府豺狼虎豹,本身的机警与反应也绝对差不多那里去,即便脑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情况,身体也是下意识的停住脚步,勒住马缰。
“暴露了!放箭!”岳乐也是反应极快,根本来不及分析情况就下意识的呼喝命令。命令一处,几乎是在刹那间,刚才还平静如水的分水关上立即出现无数清军士兵,拉弓放箭开枪开火,羽箭弹丸雨点一般,铺天盖地的射向耿精忠一行。
“王爷,小心!”忠心的衞士救了耿精忠一条小命,三四个衞士闪电和身扑上,把耿精忠按在身下,他们虽然都霎那间被羽箭射成刺猬,被火枪打成蜂窝,但耿精忠却得以侥幸逃过一劫,后面的衞士根本来不及收拾同伴尸体,一边挥舞刀剑格挡羽箭,一边拿起耿精忠就往北跑。
“骑兵出动,追!杀!”功败垂成,岳乐几乎气红了眼睛,大吼大叫道:“杀啊!绝不能让耿精忠狗贼跑了!”
“杀——!”早已藏在关中等候命令的广东骑兵大吼着鱼贯而出,追向狼狈逃走的耿精忠队伍。但又是在这时候,一件让尚可喜、岳乐和耿精忠都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之前示警的分水关北门东面草木丛中,忽然飞出三四道白烟,呼啸着射向分水关北门,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剧烈爆炸声冲天而起,躲避不及的广东清军骑兵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凌空飞起,远远摔开,门前顿时一片大乱。
“吴狗的火箭?那来的?!”早就吃够了这种武器大亏的岳乐大惊失色,然后岳乐又猛然醒悟过来,“好你个耿精忠狗贼,果然和吴三桂老贼勾搭得够紧啊!就连吴三桂老贼的看家法宝,你都有了啊!”
“追!追!”侥幸没被火箭炸中的尚老汉奸气红了眼睛,爬上战马就是亲自率军追赶,关墙上岳乐也明白一旦让耿精忠逃走后果不堪设想,赶紧也是下到关墙,率领关中骑兵倾巢出动,杀气腾腾的追向还没来得及逃远的耿精忠。
“快放焰火,快放焰火,向叔父求救!”紧张万分中,耿精忠终于想起向后方十里处的叔父耿继善求救,衞士拿出随身焰火喷上天空,在天空中留下一道笔直白烟。后面的尚老汉奸和岳乐更是急红了眼睛,大吼道:“快追!追!耿精忠狗贼的埋伏要出动了!”
宽阔的官道上,耿精忠的四十余骑拼命向北,后面尚老汉奸和岳乐的上千骑兵亡命追赶,弓箭火枪不断开火,耿精忠的衞士纷纷落马倒地,无奈耿精忠的衞士都十分忠诚勇敢,即便拼着自己中箭中枪也要用身体护住耿精忠,所以尚老汉奸和岳乐队伍的弓箭火枪始终没有伤到耿精忠。而在耿精忠的队伍前方,耿继善也催动队伍,正在向着这边拼命冲来,每一个人都是紧张万分,也每一个人都是莫名其妙——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
也许是螨清的列祖列宗保佑,注定要再给尚老汉奸和岳乐一个建立盖世奇功的大好机会——耿精忠亡命逃窜间手忙脚乱,催马过甚,胯|下战马跑得太快也不知道踩中了什么,忽然惨嘶一声,一个倒栽葱摔在了地上,战马上的耿精忠也应声倒地,左右衞士慌忙救起时,耿精忠虽然没受重伤,但脚步也顿时为之一蹩,被尚老汉奸的队伍追上许多。
“老天保佑!大清列祖列宗保佑啊!”看到耿精忠落马,尚老汉奸惊喜得疯狂大笑起来,“弟兄们,杀啊!拿到耿精忠狗贼,赏纹银万两!”
“杀!”被重赏刺|激,尚老汉奸身边的清军骑兵全都红了眼睛,全都拼命催马,疯狂扑向慌乱不已的耿精忠队伍。
“杀啊——!”新的喊杀声传来,东面海岸那边,不知何时冒出一队数量不知多少的骑兵——台湾骑兵,呐喊着挥舞着雪亮的马刀,向着尚老汉奸队伍与耿精忠队伍的交接处横冲过来。
“台湾郑逆的军队?怎么可能?”看到台湾军队忽然加入战团,尚老汉奸、岳乐和耿精忠全都是惊讶万分又莫名其妙,“台湾郑逆的军队是那里来的?看模样还有所准备,他们怎么会在分水关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布置埋伏?他们又是针对谁?”
“砰砰砰砰!”火枪声中,让尚老汉奸和岳乐气炸胸膛、又让耿精忠惊喜得不敢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台湾军队竟然对着尚老汉奸的队伍拼命开火,摆出了替耿精忠拼死拦截尚老汉奸追兵的架势。
“上天保佑!天不亡我耿精忠啊!”耿精忠激动得大吼一声,也不敢亲自去和台湾军队交涉,只是派出黄庸去和台湾军队联系了解情况,自己则带着剩余衞士拼命开溜,往北去和叔父耿继善的队伍会合。
后方传来的如雷喊杀声中,得到台湾军队救援的耿精忠终于迎面撞上了耿继善和黄芳度的队伍,刚一见面,没等耿精忠松一口气,耿继善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道:“贤侄,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尚可喜老贼会对你下手?还有台湾军队为什么会出现?”
“我怎么知道?我到现在还是莫名其妙啊!”耿精忠没好气的大吼答道:“操他娘的尚可喜老贼,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竟然在分水关里布置埋伏准备杀我!幸亏有人向我报警,不然的话,我是说什么都回不来……,咦?刚才是谁喊的有埋伏?他为什么要救我?”
“王爷,应该是郑经的人。”一个耳朵好的衞士抢着答道:“小的刚才听到了他的声音,是台湾口音,虽然和我们福建口音很象,但小的还是分出来了。”
“郑经?”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黄芳度忽然开口,惊讶问道:“靖南王,台湾郑逆与我们大清不共戴天,他为什么要救你?”
“大概是……”耿精忠差点说出自己早就和郑经秘密来往的消息,话到嘴边及时改口道:“本王也不清楚,不过本王已经派人去和台湾郑逆的军队交涉了,了解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