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把时间回到正道吧,大清康麻子十二年十月十四这天,装载着军饷粮草的螨清漕运船队抵达汉阳,卸下山那么高的粮草白银后,虽然忧心忡忡的清军湖广战场主帅抚远大将军图海再三劝阻,希望船队多留数日,无奈新任闽浙战场主帅兼奉命大将军再兼康郡王杰书着急到浙江一展身手,一雪被敌军俘虏前耻,船队还是在当天装载了六万湖广清军主力,张帆顺流东下,急赴危急万分的浙江战场救援。
让图海图大主帅更加郁闷的是,因为运载兵力船只不足,皇帝的亲堂哥康郡王杰书,又逼着自己抽调出二十条战船,借给康王爷运兵东下——其实只要挤一挤,漕运船队也勉强可以装下这六万大军的,只是这么以来船载过重,船速势必减慢,所以急着到浙江战场虐待菜鸟建功立业的康郡王就不满足了。——当然了,到了后来,这也成为了康王爷高瞻远瞩的一大铁证。
赖以为基石的主力终于还是被调往福建战场了,图海再怎么担忧不满也只能徒叹奈何了。无奈之下,图海为了确保万一,也只能在当天就做出驻防调整,由自己亲率两万大军连夜逆流而上,赶往敌我双方兵力调整后的第一主战场螺山渡,在那里重新组建阻击吴军渡江北上的主阵地。兵力已经空虚到十分危险程度的汉阳—黄州防线,则被图海托付给了老奸巨滑的螨清四川湖广总督蔡毓荣,还有黄州知府——大于成龙!
为了确保万一,限于螨清军队目前的财力和时间之紧迫,图海虽然没有象关羽那样在沿江修筑烽火台,但还是对蔡毓荣和大于成龙再三叮嘱,要求蔡毓荣和于成龍两人务必一日三报汉阳和黄州军情,若一日只收到两次军报,图海立即分兵回援——但如果是出自蔡毓荣或者于成龍的误报,导致图海大军来回奔波徒劳无功,那么军法无情!蔡毓荣与匆忙赶来汉阳领命的于成龍汗出如浆,恭敬答应,图海这才放心领兵西进。
十月十五清晨,图海、察尼和杨捷率领的湖广清军主力终于全部启程赶往了螺山,在再三确认了斥候探报没有发现吴军有任何异常之后,咱们留守汉阳的蔡大总督总算是松了口气,笑着对于成龙说道:“咱们的图大帅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了一些,武昌吴狗不过一万兵力,又没有水师驻扎,就算突然杀过江来,咱们一对一也是稳操胜券,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蔡部堂勿怪。”于成龍恭敬答道:“卑职认为,图中堂如此谨慎,也是为了我们大清的江山社稷安危着想,如果长江防线有失,那么我大清中原将无险可守,而且吴逆贼军狡猾多诈,所谓和约,是否长期履约罢战,还有待时间考证,万望部堂慎重。”
“这个本官当然知道。”蔡毓荣冷哼,又吩咐道:“于大人,不是本官催促,为了谨慎起见,你也应该返回黄州城(今黄冈)了,给本官严密监视武昌县城(今鄂城市)和樊口的吴狗军队动静,一日三报敌情,不得有误——若有差池,后果如何,想必也不用本官强调了吧?”
“遵命,下官立即启程返回黄州。”于成龍起身拱手,又好心说道:“蔡部堂,驻守在黄州的三千军队,要不要调一些到汉阳来?下官在黄州已经招募四千义勇乡兵,人手倒也还算充足。”
“不!”蔡毓荣果断拒绝于成龙的好意,正色喝道:“千万不要因为武昌县和樊口的吴狗兵少就掉以轻心,你新招募的那些所谓乡兵,在吴狗的精兵火器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不给你留下三千主力战兵,你叫我如何敢放心黄州?”
“下官明白,谢部堂关爱,那下官告辞了。”于成龍也没有坚持,拱手行礼之后,立即告辞离去。蔡毓荣也不相送,只是叮嘱于成龍再三小心,又派第三子蔡玑将于成龙送往汉阳码头,乘船返回黄州。
于成龍走后,蔡毓荣又叫来了长子蔡琳与次子蔡珣,向他们吩咐道:“琳儿,珣儿,现在局势如何,为父也不多说了,为父只给你们分别两个差事,珣儿你从现在开始,专门负责斥候和细作的安排,都给为父加双倍,要严密监视武昌府南部的一切动静,一旦发现吴狗有异常调动,只要是超过百人规模以上的军队调动,不管什么时间,立即禀报!事关重大,切不可松懈,更不能掉以轻心!”
“明白,请父帅放心。”蔡珣恭敬答应。
“琳儿,你除了帮着为父整军严守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差使交给你。”蔡毓荣又转向长子蔡琳,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与吴狗遣使联络的事交给你,一定要在三天之内、也就是十八之前,说服吴狗那边同意,十八那天由他们派船运载战俘过江,运载军饷粮草返回。还有,据为父所知,吴狗留守武昌的贼将吴应麒是出了名的贪财,你可以动用五千两之内的纹银收买他,这是为父之前和图中堂说好了的,由我们湖广驻军的帐房支出。”
“父帅,为什么?”蔡琳有些糊涂,疑惑问道:“交换战俘时,我们派船和吴狗派船,不是一样,干嘛还要花银子贿赂吴狗?一定要吴狗派船?”
“蠢货!”蔡毓荣拉长脸骂道:“大部分战船和水兵都被图中堂带到螺山去了,现在汉阳码头就只剩下十五条战船和一些艨艟民船,如果我们派战船运载粮草军饷过去,吴狗乘机发难夺船,那我们不就惨了?可如果吴狗派船过来,水面上有咱们的战船监视,码头上有咱们的军队戒备,吴狗就算想耍花招,还不是白白送死?”
“明白了,父帅英明,孩儿这就下去安排。”蔡琳恍然大悟,赶紧拱手答应,与蔡珣匆匆下去安排,蔡毓荣则又率领湖广提督桑峨与水师副将方正色,亲自到汉阳码头布置江岸防御不提。
时已初冬,长江一带北风渐起,蔡毓荣父子派出的清军使者船借顺风,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抵达了武昌码头。然而早在半月之前,吴老汉奸就已经率领着绝大部分的吴军文武官员和主力大军履约撤回长沙,现在武昌城里仅有吴老汉奸的二百五儿子吴应麒领着一帮二流军队胡作非为——居然还把赌场开到了武昌水门码头上,上至副将参将,下到普通士卒,全都围在赌桌之旁耍骰摸牌,吆五喝六,喧嚣得热火朝天。手打白旗的清军使者暗笑之余,赶紧向码头守军说明来意,请求吴应麒接见。
还好,吴应麒很爽快就答应了接见清军使者,不过这个清军使者被领到吴军中军令堂之时,不由又目瞪口呆了——调兵遣将、发号施令的帅堂重地,竟然到处都是赌桌酒坛,还有喝得脸红脖子粗、赌得红眉毛绿眼睛的吴军将士!而身为武昌吴军主帅的吴应麒,不仅没有管一下胡作非为的部下将领,反而还带头捧着一个大酒坛子,领着一大帮子吴军将士围在一张最大的赌桌旁赌钱!
“你来干什么?”清军使者被领到吴应麒面前后,吴应麒还是不肯放下手中骨牌,只是一边摸着牌一边懒洋洋的问道:“蔡毓荣那个老东西,有什么事?有屁快放,莫耽搁老子赌钱。”
“回二王子,确实是蔡部堂派遣小使前来。”清军使者也不恼怒吴应麒的粗鲁脏话,只是恭敬递上蔡毓荣书信,行礼说道:“三天之后的十月十八,是贵军与我军约定的战俘交换之期,只因我们汉阳驻军的船只大都已经调往外地,运载战俘和军饷粮草的船只严重不足,所以蔡部堂想请二王子帮个小忙,由贵军征集船只运载战俘、军饷和粮草,以便战俘交换一事能够顺利如期进行。”
“放屁!”吴应麒身边的一个丑亲兵破口大骂起来,道:“和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是由你们出船运载军饷粮草交换战俘,现在凭什么又要我们出船了?征调民船的工钱船钱谁出?”
“没错,银子谁出?”提到‘钱’这个字眼,咱们的二王子吴应麒马上来了精神,放下手中骨牌质问道:“征用一条民船,那怕是载货用的货船,一天也得一两五钱银子,还有渔民水手的工钱,谁出?”
“当然是我们支付。”清军使者赶紧解下背在身上的包裹,双手捧到吴应麒面前,恭敬说道:“二王子,既然要求是我们提出的,征调船只和渔民的费用,当然是由我们支付,只是我们汉阳附近的百姓民船已经被征调一空,实在找不到那么多船只,所以只能二王子帮这个小忙了。这是我们蔡部堂的一点心意,请二王子笑纳,事成之后,我们蔡部堂定然还有厚报。”
说着,那清军使者把包裹往赌桌上轻轻一放,发出一声沉闷的硬物碰撞声音,吴应麒伸手摸了摸,发现包裹里硬邦邦的全是硬货,不由心中一喜,忙用眼角去瞟身边那个丑亲兵。那丑亲兵大小不一的两颗珠子转了几转,忙附到吴应麒耳边嘀咕了一通,吴应麒听完大喜,忙招手把那清军使者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回去告诉蔡毓荣,他的要求本王子可以答应,但本王子有一个条件。”
“二王子请说。”那清军使者赶紧答应。
“告诉他,要我征调民船运载战俘和军饷粮草可以,但条件是,他必须和我联手,做八旗膏生意!”吴应麒低声说道:“老子现在手里大概还有两万多两的八旗膏,一两二钱银子一两膏,他如果能帮我在江北找到买主,把这批八旗膏全部卖掉,以后我再往江北卖八旗膏,他也帮我开点后门,我就答应帮他这个忙。”
“走私八旗膏?”那清军使者先是楞了一楞,然后又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赶紧拱手答应,“请二王子放心,小使一定向蔡部堂如实禀报,相信蔡部堂也一定会尽力帮忙。只是现在战火频繁,八旗膏的行情不如前些年,怕是这个价格高了些。”
“放屁!”咱们的吴二王子勃然大怒起来,也不顾旁边众多将士听着,直接破口大骂起来,“八旗膏行情不好?你还想占老子的便宜?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因为打仗道路不通,别的地方的八旗膏价格不但没降,还有点往上涨,光是在你们汉阳城里,现在一两八旗膏就可以卖到一两五钱银子,北京是一两八,江南是一两六还多,还想蒙老子?”
“娘的,这个二百五在这方面倒很精明嘛?”那清军使者心中嘀咕,忙躬身答道:“二王子所言极是,只是小使对这方面并不精通,所以说错了话,请二王子千万不要见怪,也请二王子放心,小使一定向蔡部堂如实禀报,请蔡部堂尽力安排。”
“快去吧,让他快点,只有三天了。”吴应麒挥手驱赶,又拿起骰子吆喝起来,“下了下了,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日你妈,下二钱银子滚旁边桌子上去,老子这裏低于一两银子不准下!”
……
哭笑不得的清军使者回到汉阳向蔡毓荣父子禀报后,蔡毓荣和蔡琳父子都是捧腹大笑,都说吴老汉奸奸猾一世,到头来却生了这么一个草包儿子,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土地,将来想不被败光败完恐怕也难啊。然而大笑过后,蔡琳又向蔡毓荣提醒道:“父帅,吴应麒虽然是出了名的草包,但我们也要防着他扮猪吃老虎,熊赐履熊大学士,就是毁在他的手里。”
“不同,情况不同。”蔡毓荣大笑着摇头,“熊赐履那次,是收买吴应麒草包准备吴三桂老贼不利,吴应麒再怎么草包也知道点孝心,所以熊赐履才失手了。但咱们不同,咱们没有恶意,吴应麒草包只要明白这点,就不会耍什么花招,不然的话,我将来把长江上的私货航路一掐死,他就有得哭了。”
“那父帅是打算帮他这个忙了?”蔡琳问道。
“反正咱们不吃亏,卖个人情给他,以后也好相处。”蔡毓荣笑道:“你去找城里的行商商量一下,看看他们能不能吃下这批八旗膏,如果他们吃不了这么多,我们就拿点银子把剩下的全卖了,反正八旗膏是战场治伤的灵药,咱们军队里也要用。”嘴上这么说着,咱们的蔡大总督心裏却忍不住又开始琢磨,如果能和吴应麒联手开辟一条八旗膏走私通道,将来这银子还是照样滚滚而来?
蔡琳答应,蔡毓荣又指着那清军使者吩咐道:“你再辛苦一趟,再去见一见吴应麒,告诉他,他的条件,老夫答应了,过了今天,他随时可以派人把八旗膏送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是拜托他帮忙征调船只的事,也得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