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麻子朝初期的不倒翁王煦都绝对算得上一个难得的好人,清廉正直、大公无私、不畏强权、惩恶扬善和公正廉明之类的词语,用在他的身上真的一点都不为过。即便是歹毒狡诈与贪婪无耻到了极点的康熙康麻子,也只能利用王煦老母过世不得不自请丁忧的机会,把这个全身都是毒刺的麻烦刺猬赶出螨清朝廷,彻底拔除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当然了,这样的好人老实人,对卢胖子来说,也是属于那种又爱又恨的角色,爱的当然是他的清廉正直,执法如山,恨的则是他的助纣为虐,甘心为异族蛮夷充当走狗,所以对王煦的态度也是既敬且防,既交心又利用,很少考虑王煦的个人立场和处境,一切也都全是为了自己考虑。
不幸摊上了这样的主子和这样的朋友,可怜的王煦却丝毫不知不觉,反倒益发的以诚相待,这不,结束了与卢胖子的夜谈之后,王煦虽然大可以派信使或者用八百里加急向康麻子奏报情况,但考虑到事关重大,还有卢胖子的四杀令影响太大和书信中很难表达具体情况,王煦还是不顾旅途辛劳,也不顾索敏泰和吴丹的劝说反对,毅然在第二天便踏上了返回京城的道路,乘船返回京城准备向康麻子面奏招降卢胖子的经过,准备极力劝说康麻子接受卢胖子提出的三个并不苛刻的条件,促使自己唯一的知己好友早日反正归来。
南京到北京虽然有京杭大运河的水路可走,速度要比陆路快捷得多,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抵达,起码也得要十来天时间,然而就在王煦一行日夜兼程的向着京城急行时,又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在华夏大地上迅速传开,其事态之严重,影响之巨大,造成的后果之恶劣,丝毫不亚于卢胖子千里跃进南京城,掐断康麻子的漕运咽喉!
事情发生在康麻子十三年五月十六这天,吴军北路军马宝一路势如破竹杀进河南腹地,而几乎无兵可守的河南各州各府根本无力抵抗,只能眼睁睁看着擅长流窜作战的马宝大军一天比一天壮大,一天比一天的深入中原腹地,而当马宝挥师攻破新郑,即将兵临郑州城下时,开封和洛阳两大重镇同时告急时,一支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难民队伍,却丧心病狂的挖开了郑州西北河阴一带的黄河大堤!
时逢伏讯,黄河中上游暴雨不断,河水暴涨,黄河大堤又被掘开,霎时之间,洪流滔滔,黄河南岸的无数村庄田舍荡然无存,数十万汉人百姓葬身鱼腹,数百万人无家可归,沦为难民。正在向着郑州急速挺进的吴军北伐军也猝不及防,包括吴军大将范齐韩在内的上万吴军先锋全军覆没,被洪水卷走,马宝率领的吴军大队见机得快,及时向南撤退并向高地转移,但也损失惨重,死伤无数。同时因为黄河泛滥,中原变成一片泽国,阻拦了吴军北路军的前进脚步,吴军从中原腹直捣京城的梦想,也彻底破碎。
消息传开,吴老汉奸和卢胖子等人破口大骂,庆幸自己们早就有所预防,没敢把主力投入中原战场,这才侥幸躲过了主力覆没的厄运。康麻子闻讯之后也是勃然大怒,当即指示河南地方官员与清军洛阳守将周义民调查此事,而新任洛阳总兵周义民经过一番明察暗访,仔细调查,也果然抓到了罪魁祸首——是河南怀庆府一个叫陈志宏的汉人地主干的好事,只因他在黄河南岸的田地被南岸的汉人百姓侵占,陈志宏便指挥自家佃户掘开大堤淹田,不曾想河水暴涨彻底冲毁大堤,这才酿成惨剧,康麻子闻报后即命周义民将陈志宏全家处斩不提。
“糟了,这消息传进京城时,皇上恐怕就更撑不住了!”
收到这消息,王煦的第一反应就是康麻子恐怕又得吐血昏厥了,为了预防万一,王煦只得命令座船全力北上,尽快赶回京城探望康麻子。而六月初一这天紧赶慢赶的赶回京城后,王煦连家都来不及回,马上就领着索敏泰和吴丹到东华门递牌求见,也很快得到了批准召见,然而当王煦进到康麻子所在的南书房时,却目瞪口呆的看到康麻子正在和几个心腹有说有笑,显得十分开心,而且还不等王煦磕头行礼,康麻子马上就劈头盖脸的问道:“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差事办妥没有?”
“皇上,微臣在路上听说黄河大堤被人掘开,中原已是一片泽国,不知皇上收到这消息没有?”王煦答非所问的磕头问道。
“这么大的事,朕怎么可能不知?”康麻子露出些不满,很是勉强的说道:“收到地方急报后,朕也是急得一天两夜没有合眼,寝食难安,又已命京城各大寺院诵经,为朕的子民超度亡魂。”
“那皇上可拨钱粮救灾修堤?”王煦更加焦急的问道:“微臣听闻,这次黄河决堤情况十分严重,中原大地百姓死难无数,而且洪水泛滥,安徽与江苏北部也势必受到波及,搞不好又是一次夺淮入海,淮河下游的百姓也将受到波及,不知皇上对此可有什么应对?”
康麻子不肯回答,只是麻脸益发阴沉,旁边索额图看情况不妙,忙一边偷偷向王煦递眼色,一边赶紧说道:“王大人,你就别为难皇上了,现在江南四府沦陷,漕运已被卢一峰狗贼掐断,皇上再怎么心急如焚,没银子没钱粮怎么办?好了,这事一会再说,王大人,你还是快说说招抚卢一峰的情况吧,早一天打通漕运,黄河南岸的难民才早一天能够得到主子的钱粮赈济啊。”
“真的一点银子钱粮都没有吗?那我怎么在山东看到那么多的大清新征军队?”王煦心中疑惑,但索额图已经把话说到这地步了,又一直在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王煦也不好往这个问题继续下去,只得努力平静一下焦急心情,整理一下思路,将自己这次南下招抚卢胖子的前后经过仔细说了一遍,一点不漏,并且转奏了卢胖子提出的三个条件,还有转呈了卢胖子的亲笔奏折。
“大胆狗贼!竟敢无耻离间我满州八旗!”当听到卢胖子在南京城中实行的四杀令及其后果时,康麻子顿时勃然大怒,一拍伪龙案喝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朕至今一无所知?江苏那些地方官,还有从江宁城里逃出来的满州将士,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向朕禀奏?”
明珠和索额图等人互相对视一眼,隐隐猜到原因,却不敢奏明,倒是王煦如实答道:“启禀皇上,此事并不为奇,那一日在江宁满城中,正是这些满州将士将四姓旗人指认出来,交给吴逆贼军屠杀,换取吴逆贼军准许他们携带武器出城逃命,这些人,自然不敢向主子禀奏此事。至于江苏的地方官员,很可能是因为卢一峰未将此令写于文字,公诸于众,他们没有明证又没有亲眼目睹江宁城中发生的事,自然不敢胡乱上奏。”
“砰!”康麻子又是一掌拍在伪龙案上,麻脸益发铁青,同时心裏也暗暗恐惧——这一手,可恰好是打到了螨清八旗的最要害处,一旦各路逆贼争相效仿,螨清八旗就是想不分裂也难了。
“皇上,卢一峰现在也是万分后悔。”王煦小心翼翼的为卢胖子辩解道:“那一日他攻破江宁满城,如果不杀据城而守的八旗将士,无法向将士交代,也无法向吴三桂老贼交代,更无法向江南……不得已,他就随口颁佈了这道命令,打算先招降八旗将士,然后再释放他们离开,不曾想,会闹到这么一个局面……”
“随口颁佈?怕是他早就处心积虑了吧?”康麻子怒喝道。
“皇上误会了,卢一峰他绝没有这个意思。”王煦赶紧磕头说道:“而且卢一峰在闻知并无一人向皇上奏报之后,也主动向微臣坦白了此项罪行,并没有半点隐瞒欺诈,这足以证明卢一峰已有悔改之心,大为后悔当日的大逆不道之举,请皇上明查。”
“他也会有悔改之心?”康麻子再次冷哼,又拿起卢胖子那道写得歪歪扭扭的奏折,先是骂了一句不愧是落第秀才,然后才定下心来仔细观看。王煦则一边偷看着康麻子的神情,一边小心为卢胖子辩解,解释卢胖子提出三个条件的原因,一是康麻子事前不知道南京螨城之事,所以必须求得康麻子赦免原谅;二是卢胖子与杰书的关系恶劣,所以卢胖子绝不能向清军杰书部投降;三是卢胖子担心螨清朝廷是在利用自己和王煦的交情,不是十分相信康麻子的招降诚意,所以要求康麻子另派朝廷重臣南下招抚。
“各位爱卿,你们说说,卢一峰狗贼提出这三个招降条件,可有诚意否?”康麻子沉吟着问道。
“回主子,从卢一峰狗贼提出的这三个条件来看,条件倒不是十分苛刻,如果他确实有归降诚意的话,奴才认为倒是可以答应。”索额图迟疑着答道:“但此贼素来以奸诈着称,也不能排除他又是在耍诡计,诓骗主子,诓骗朝廷。”
“好的坏的都让你索大人说了,那卢一峰狗贼到底是否有意真心归降,你倒是说说啊。”康麻子不满的喝问道。
“这个……”索额图可不傻,更不敢在这样的事上随便发言,只得老实答道:“奴才才疏学浅,主子圣明神武,此等大事,当请主子干纲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