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如此肯定?”康麻子追问道。
“奴才肯定!”岳乐回答得斩钉截铁,又解释道:“奴才之前在万言书里已经说过,卢一峰狗贼心怀叵测,早有脱离吴三桂老贼自立之志,只是从来没有过类似机会。现在他好不容易获得江南半壁江山,立足未稳,实力尚弱,自然急需时间扎稳脚步,招兵买马积蓄实力,以便将来以武力与大清朝廷对抗,与耿精忠、郑经甚至与吴三桂老贼武力对抗,实现他吞并天下的狼子野心!所以主子降旨招降,他立即一口答应,却并不付诸行动,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让我大清军队为他做盾,挡住其他乱贼的窥视侵占。”
“吞并天下,就那个落第秀才?就凭他?”康麻子冷笑起来。
“主子,恕奴才直言,你还是太小看那个卢一峰狗贼了。”岳乐小心说道:“请主子不要忘了,吴三桂老贼的新式火器是谁为他打造的?穷乡僻壤的曲靖府又是被谁变成了云贵小江南的?现在富华天宝的江南半壁江山落入他的手中,以他之能,假以时日,让他在江南展开了拳脚,天下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康麻子不说话了,岳乐察言观色,又小心翼翼的补充道:“主子,毒瘤再小也不能小觑啊,倘若这个毒瘤越长越大,待到危及全身之时,再想切除,就来不及了。卢一峰狗贼,就是这样的大清毒瘤啊。”
康麻子继续沉默,许久后才叹道:“朕何尝不明白卢一峰狗贼就是这样的毒瘤?又何尝不怀疑卢一峰狗贼是在拖延时间?可是现在,朕那还有足够的空余力量去切除这个毒瘤?”
“主子,你有,你有办法切除这个毒瘤,而且办法还不只一个,就奴才认为,主子就有两个办法切除这个毒瘤。”岳乐沉声答道。
“那两个办法?”康麻子问道。
“第一个办法,奴才已经在万言书里说过了。”岳乐答道:“请主子暂时放弃陕甘战场,集重兵守潼关,抽调陕甘主力赶赴江南战场,全力切除这个毒瘤。”
康麻子沉默,半晌才问道:“皇叔,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切除这个毒瘤?”
“答应耿精忠的停战,抽调浙江大军北上,全力切除这个毒瘤!”岳乐沉声答道。
“耿精忠给卢一峰狗贼的书信你已经看到了。”康麻子淡淡说道:“耿精忠这个狗贼,不光对浙江充满野心,对江苏也充满了贪婪,朕抽调浙江主力北上切除毒瘤,耿精忠狗贼忽然从背后杀来怎么办?浙江岂不是就要落到耿精忠狗贼手中了?”
“主子,恕奴才斗胆,请问主子一句。”岳乐表情严肃,问道:“请问主子,耿精忠和卢一峰两个狗贼相比起来,谁对大清江山的威胁更大一些?”
康麻子手指敲打伪龙案,半晌才冒出一句,“卢一峰!”
“正是如此。”岳乐点头,阴阴说道:“耿精忠狗贼虽大,却只是一条豺狼,啃上一口就满足。卢一峰狗贼虽小,却是一条老虎,等到他一旦长大,那就是呼啸山林的百兽之王了。”
康麻子麻脸上的肌肉抽了几抽,又沉默了许久,麻眼中忽然射出坚定光芒,飞快问道:“那么让赉塔放弃浙江,全力剿杀卢一峰狗贼,能有多少把握将这个大清毒瘤彻底切除?需要多少时间?”
“十成把握不敢说,只能说很大,需要多少时间,奴才更不敢保证。”岳乐摇头,解释道:“卢一峰狗贼有江宁、苏州和镇江几座坚城可守,粮饷充足,赉塔将军的兵力虽占优势,但优势也不是很大,即便是各个击破,一座城一座城的攻下来,耗时也势必巨大。倘若卢一峰狗贼将力量集中到了一点,只守江宁一城,那么主子……,可就需要的时间就更长了,需要的耐心,也更多了。”
康麻子白多黑扫的绿豆眼里的坚定光芒黯淡下去,喃喃说道:“就算朕有这样的耐心,耿精忠和吴三桂老贼会给朕这个机会吗?”
“主子,可这么一来,可以让卢一峰那个狗贼没有时间成长啊!”岳乐焦急说道:“即便江南最终沦陷,也可以捆住卢一峰那个狗贼的手脚,让他没办法坐大!主子你比吴三桂老贼年轻,比耿精忠狗贼得民心,也更精明强干,只要主子你有时间,最终击败这两个逆贼并不难!但是,卢一峰就危险了,他比吴三桂老贼年轻得多,才具能力远胜耿精忠狗贼,如果让他坐大,主子你就制不住他了!为了切除这个毒瘤,牺牲一个江南,值得啊!”
康麻子凝视岳乐的严肃紧张面孔,心中犹豫矛盾万分,许久后,康麻子才淡淡说道:“皇叔,朕累了,你跪安吧,以后朕会再召见你的。”
“他还是舍不得放弃江南,也没有全部明白卢一峰那个狗贼的危险之处啊。”岳乐是康麻子的知己,见康麻子说出了这样的话,岳乐就明白——康麻子还是打算寄希望于虚无渺茫的招降,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流泪。无奈之下,岳乐也只得暗叹一声,磕头说道:“主子,那奴才告退了。”
康麻子点头,并不说话,岳乐却不急着起身,犹豫了片刻后,岳乐咬了咬牙,说道:“主子恕罪,其实奴才还有一个法子,可以切除卢一峰狗贼这个毒瘤,这个法子,不管是现在用,还是主子再次尝试招抚失败之后再用,都可以起到效果,将卢一峰狗贼彻底剿灭!”
“说来听听。”康麻子重新燃起一点希望之火。
“主子,那奴才就直言不讳了。”岳乐又是一咬牙,忽然说出了一句让康麻子从伪龙椅上跳起来的疯话,“主子可以把浙江让给耿精忠狗贼,换取停战,浙江主力西进江西,让耿精忠狗贼与卢一峰狗贼狗咬狗,自相残杀!我大清,坐收渔利!”
“你疯了?”康麻子大怒道:“把浙江让给耿精忠?你在说什么胡话?!”
“主子,奴才没疯!”岳乐沉声答道:“请主子不要忘了,我大清是如何得到的天下?如果不是汉人们自相残杀,内讧内耗,我们大清怎么能得到这花花江山?如果把浙江让给耿精忠狗贼,耿精忠狗贼与卢一峰狗贼的控制地直接接壤,彼此之间为了利益必然自相残杀,内讧内耗,互相仇杀吞并,而我大清主力则在江西北部休养生息,坐山观虎斗,等到这两条饿狼彼此咬得遍体鳞伤,两败俱伤之时,再忽然杀进江南,将这两条饿狼一举砍杀!”
“疯话!”康麻子怒道:“照你这么说,那朕干脆还不如让出江西,让吴三桂老贼和卢一峰狗贼直接接壤,让这两个狗贼自相残杀去!”
“当然也可以。”岳乐也是豁出去了,大声答道:“只是效果没有让出浙江好,一是卢一峰狗贼野心还没有完全暴露,即便回到吴三桂老贼帐下,老贼也未必会对他下手。二上吴三桂老贼实力本就已是最强,再得到江南半壁江山,即便没有了卢一峰狗贼助纣为虐,主子也已经很难再将他铲除!”
“只有耿精忠,只有耿精忠能把卢一峰狗贼咬到半死!一是耿精忠与卢一峰两个狗贼只是友军,互不统属,二贼碰头,为了江南富庶之乡,必然会碰得头破血流,打得两败俱伤!同时吴三桂老贼为了削弱卢一峰狗贼,也必然会源源不绝的为耿精忠狗贼提供新式火器,借刀杀人铲除野心部属,继而从中渔利!而我大清既躲避了贼军的火器之长,又可以坐山观虎斗,乘乱出兵,稳操胜券!”
“疯话。”康麻子又骂了一句,但语气已经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的愤怒和坚决。
“主子,奴才的这个法子,也只是在半年之内收效。”岳乐不死心的补充道:“倘若再拖上半年,让卢一峰狗贼在江南站稳了跟脚,打造出了更多更好的新式火器,那么我大清即便让出浙江,就是耿精忠狗贼倾尽全力,也遏制不了卢一峰这个狗贼了。现在是主子最后的机会,请主子三思……,圣裁。”
康麻子沉默,似乎已经连骂岳乐的力气都没有了。岳乐也不再多说什么,磕了一个头道:“主子,奴才的疯话说完了,望主子尊重,奴才去了。”说罢,岳乐也不等康麻子答应,起身便出了养心殿,背影充满落寞萧索,因为岳乐很清楚,自己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进这坐紫禁城,进这个养心殿了。
“疯话。”康麻子衝着岳乐的背影又嘟哝了一句,黑少白多的麻眼中也尽是绝望与无奈。半晌后,康麻子又自言自语的嘟哝了一句,“虽然疯得有点道理,但朕还可以再尽一次努力,如果实在不行,朕就御驾亲征,亲自去和卢一峰狗贼决一死战!朕就不信了,朕还能不如那个落第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