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螨清的安徽靳辅猜中,吴军夏国相部和马宝部在望江附近会师后,内部确实出现了效仿卢胖子绕开安庆奔袭南京战术的声音,而擅长流窜作战的马宝也全力支持这个主张,建议夏国相放弃渡江攻打安庆的原订计划,让自己的军队渡江登陆南岸,与夏国相联手走陆路东进,绕开城坚池固的安庆城,杀入江南与卢胖子会师一起发财,从而发挥吴军的野战之长,避免陷入攻城苦战。
这个建议也得到了吴军水师主将杜辉的大力响应,因为杜辉非常清楚,之前夏国相打一个主力覆灭的南昌城就足足打了五个大月,打一个被卢胖子秒杀的彭泽小城也花了十二天时间,这足以证明夏国相不是十分擅长攻坚作战。偏偏安庆城又是天下知名的着名坚城,城高壕深又地势险要,还守军兵力和城中粮草都十分充足,如果夏国相坚持要拔掉安庆这颗钉子,即便最终得手,肯定也是伤亡惨重耗时长久。
与其如此,倒还不如学习卢胖子的奔袭战术,绕开安庆杀入江南,只要能在随军粮草用完之前与卢胖子会师,那么粮道和后路什么的要不要都没关系了。而且更关键的一点是,吴军水师主力这次差不多已经是倾巢出动,足以和安庆的清军水师匹敌,甚至还占有不少优势,所以杜辉即便率领水师单独作战,也根本不用害怕安庆水师根特巴图鲁的追击,还有相当信心在水战中将根特巴图鲁击败。
对于东征吴军来说,马宝和杜辉的主张或许正确,但又绝对不是完全正确,做为吴老汉奸的女婿兼得力臂膀,同时又是吴军东路军的现任主帅,夏国相再怎么喜好声色再怎么不擅长攻坚战,看问题的目光都比马宝和杜辉两个将才长远得多。在夏国相看来,绕开安庆直捣江南是可以避开自军的攻坚之短,但绕开了安庆继续向东之后,万一又在直插江南的道路上碰到什么硬钉子怎么办?届时一旦攻城不下,耗时长久,粮草武器耗尽,粮道咽喉又被安庆清军紧紧扼住,东征吴军不就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了?到时候身为副手的马宝和杜辉或许还可以逃命突围,夏国相可还得为吴军东征大军的将士性命负责!
除此之外,身负密令的夏国相不敢绕开安庆直捣江南,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夏国相这支军队进入江南之后,必须控制住卢胖子这个危险人物,必须从卢胖子手中接过江南的管辖权,倘若卢胖子不肯给,又必须得铲除这个危险胖子以及他的心腹党羽!在这种情况下,夏国相不仅要让军队保持住一定实力进入江南,还得保证后援道路完全畅通,在平叛不利之时,能够保证吴军的后援军队源源不绝的开进江南,这么一来,安庆这块横在道路中间的绊脚石,自然非得搬掉不可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周二年正月初六这天,当两支吴军队伍先后抵达黄石矶后,到底是不是应该攻打安庆城这个问题,也在吴军决策层中达到了争执的顶点,冒险派和保守派各说各有理,各有各的道理,也谁也谁说不服对方,争吵得热火朝天,激烈得几乎热火朝天,夏国相则犹豫不决,迟迟拿不定主意。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安庆城中派出的使者,也打着白旗乘着小船来到了黄石矶,提出求见夏国相,说是有要事相商。
“满狗使者求见?莫非是来请降的?”夏国相先是一喜,仔细一想又有些哑然失笑,知道象尼雅翰、靳辅和根特这些对满狗皇帝忠心耿耿的旗人,主动向自己请降的可能实在不大。但这么一来,夏国相难免更是好奇清军使者的来意,赶忙喝住争吵不休的吴军众将,告诉他们情况,又下令召见清军使者。
片刻之后,清军使者被召进夏国相的中军大帐,四十来岁的年龄,相貌平平,操着一口广西口音,态度却十分恭敬,刚进大帐就向高坐正中的夏国相打千行礼,又向在场的吴军众将抱拳行礼,恭敬说道:“大清安徽布政使司都事邓成春,奉命拜见大周平东大将军,给大将军请安,给各位大周将军请安。”
“谁派你来的?派你来干什么?”夏国相直接问道。
“回大将军,是大清镇南将军尼雅翰将军和大清安徽巡抚靳辅靳中丞派小使来给大将军请安的。”邓成春老实答道:“大将军奉大周王爷之令出兵东征,兵临安庆城下,尼将军与靳中丞自知螳臂难以当车,所以特派小使前来向大将军求和,与大将军商谈互不相反和约。”
说罢,邓成春还把随身带来的礼盒双手一捧,恭敬说道:“大将军,这是尼将军和靳中丞命小使献给大将军的一点薄礼,还望大将军赏收。”说着,邓成春打开礼盒,露出了其中的十对鸽蛋大的南海珍珠。
“难道真是来请降的?”夏国相心中一喜,忙吩咐道:“来人,收下礼物,再请邓大人坐。”亲兵依令而行,邓成春谢过夏国相赐座,起身之后却不肯立即就坐,又向吴军众将拱手说道:“各位大周将军,尼将军和靳中丞还命小使也给你们也捎来一点小小礼物,纹银五千两,目前放在帐外,一会小使一定双手奉上,还请各位将军千万别嫌微薄。”
“尼雅翰和靳辅还算聪明嘛。”马宝也觉得邓成春可能是来请降了,便点头笑道:“回去告诉他们,老实开城投降,我们保证不伤害他们和他们的全家性命,还会为他们向王爷请功请赏。”
“这位将军大概是误会了,小使不是来请降的。”邓成春赶紧解释道:“小使今日来到贵军营中,是来与贵军交涉的,希望能与贵军订立一个停战和约,彼此互不相犯。”
“我的大军都已经兵临安庆城下了,你们还想订立什么停战和约?”夏国相更是好奇,忙问道:“那你们打算订立什么停战和约?说来听听。”
“回大将军,我军希望与贵军划江为界,互不侵犯。”邓成春态度益发恭敬,“另外,长江航道为中立地带,双方的船只队伍都可以从长江通行,彼此不得拦截袭击。”
夏国相、马宝和杜辉等人互相对视一眼,一起心说想睡觉有人送枕头,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这其中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吧?好象我们军队里,就有那么一个口蜜腹剑的小胖子最擅长这套,先给你甜头把你哄着,然后在背后一刀把你捅死,让你死了都不知道是死在什么人手里的。
“大将军,各位将军。”邓成春察言观色,赶紧诚恳的说道:“小使明白,贸然提出签订这个和约,大将军和各位将军一定不信,一定会怀疑我军没安什么好心。但小使可以对天发誓,我军此举虽然确有私心,却对贵军没有半点恶意,说不客气点就是想利用贵军一把,只请大将军明查,体会我军诚意。”
“你们打算怎么利用我军?”杜辉沉声问道。
“借贵军的刀,为我军解决一个心腹之患。”邓成春也不隐晦,坦白答道:“勒尔锦贝勒爷自败出广东之后,移军驻扎到了安庆下游的铜陵府,粮草军需,辎重武器,全靠我军供给。然而贝勒爷仗着自己的皇亲身份,对我军不仅不心存感激,反而对我军予取予夺,如驭牛马,又对尼雅翰将军和靳辅大人任意欺凌,视同奴隶,还早有赶走尼雅翰将军和靳辅大人的意图,打算逼走尼雅翰将军和靳辅大人,换上他的亲信心腹接管安庆,独掌安徽大权。所以贵军的到来,对我军正是一个天赐良机。”
“你们想借本将军的刀,去取勒尔锦的人头?”夏国相凝视邓成春问道。
邓成春点头,很诚恳的说道:“请大将军明查,大将军挥师东进江南,必然要经过安庆、铜陵二地,如果我们安庆守住了,铜陵却在勒贝勒手里丢了,勒贝勒在安徽,自然也无法站稳跟脚了。届时不管大将军能否拿下勒贝勒的人头,勒贝勒在安徽,也都呆不下去了,毕竟我们安庆军队是驻扎在长江北岸,勒贝勒是驻扎在长江南岸,大将军从南岸冲破我军拦截成功,责任最大的是勒贝勒,不是我们尼将军和靳中丞。”
邓成春的解释合情合理,态度也万分诚恳,可是听到了夏国相、杜辉和马宝等人耳中,却让夏国相等人心中更生疑惑,纷纷心道:“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我们刚刚逼近安庆就遇到满狗内讧,我们的运气是不是好得太过份了?难道是安徽这帮满狗被卢一峰那个小胖子带坏了,也学着口蜜腹剑挖坑给人跳了?”
“大将军,请一定要相信我们。”见夏国相等人面露警惕,邓成春赶紧又说道:“如果大将军实在不相信小使,可以划出道来,只要不让尼将军和靳大人让出安庆城无法向大清皇上交差,其他不管什么条件,大将军都可以提出来,我军一定尽力满足,以证和谈诚意。”
“你先下去休息吧,一会给你答覆。”夏国相仔细盘算片刻,吩咐道:“来人,送邓大人下去休息,好生招待。”
亲兵答应,赶紧上来请邓成春出帐休息,邓成春则在出帐时又回过头来,更加诚恳恭敬的说道:“大将军,请恕小使直言,安庆城地势险要,城高池深,守军足有三万,城中粮草可供全城使用一年以上,大将军如果决意强攻,恐怕只会便宜了别人,还望大将军三思。”
夏国相目光一闪,并不说话,只是挥手让邓成春出帐,直到邓成春走远之后,夏国相才把目光转向在场的吴军众将,问道:“各位,發表意见吧,你们怎么看?”
吴军众将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吭声,生怕误导了夏国相背上黑锅,惟有吴老汉奸的爱将马宝不怕这些,首先提出疑问道:“老夏,这会不会是满狗的诡计?骗我们绕开安庆去打铜陵,然后乘机切断我们的粮道后路,让我们进退两难,在铜陵城下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