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恕罪,下官教子无方,犬子第一次办差就闯出如此大祸,坏了王爷的怀柔大计,下官与犬子具都罪该万死!请王爷从重治罪,下官与犬子甘愿领罪!”
还别说,姚启圣跪在卢胖子面前连连磕头说这番话时,正在回忆北京与河北一带还有什么大铁矿大矾矿的卢胖子还真吓了一跳,差点怀疑姚启圣的儿子姚仪带着自己的军队跑了,投降到了自己的敌人那一边。一旁正在署理公务的胖子军文职新贵朱方旦、慕天颜、黄彦博、张凤仪和金镇等人也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姚仪不给姚启圣争气,一到安徽就把凤阳粮仓丢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卢胖子赶紧离席下座,亲自去搀姚启圣,“姚军师,快快请起,有什么话慢慢说,用不着这样。”
“下官罪该万死,犬子年轻冲动,沉不住气,一到安徽就和马宝将军发生了冲突。”姚启圣不肯起身,只是把刚收到的六百里加急军情塘报双手举头顶,愁眉苦脸的说道:“虽然事出有因,我军也没吃亏,但犬子毕竟还是坏了王爷的怀柔计划,请王爷对犬子从重治罪,下官不敢偏袒。”
“姚仪究竟干什么了?”满头雾水的打开塘报,仔细看了几眼其中内容,卢胖子马上松了口气,原来姚仪是因为颖州军民坚持只降胖子军,不忍辜负颖州军民期望,又怕寒了欲降者之心,被迫自作主张出兵颖州,和马宝麾下的王三队伍在颖州城下干了一仗,损失六百多人,杀了一千一百多马宝军士兵,把王三撵出了颖州,然后姚仪也知道自己可能闯了祸,赶紧上表请罪。和军情塘报一起送来的,还有胖子军安徽巡抚吴兴柞替姚仪辩解的奏章和颖州军民官吏请降的血书。
传看了姚仪和吴兴柞送来的军情塘报,朱方旦、慕天颜和黄彦博都是默不作声,也全都觉得万分棘手,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复杂了,本来颖州军民坚决只降胖子军,姚仪出兵接管颖州是理所当然,同时如果胖子军不接受颖州军民的血书请降,坐视颖州被马宝军攻占蹂躏,消息传扬出去,寒了天下欲降者之心,以后胖子军再想招降敌对势力,势必会增加不少难度,所以姚仪自作主张出兵颖州,应该算是有功无罪。
复杂就复杂在胖子军和马宝军干仗这一点,颖州、六安和安庆这三个安徽州府,一直以来都是以胖子军和吴军的缓冲地存在,之前形势复杂纷乱,胖子军和吴军都不愿拿下这三个州府直接接壤,凭空生出无数事端和危险,所以双方都一直没有向这三个州府下手,暂时螨清军队的残部在这三个州府盘踞,对大周朝廷来说,这三个州府算是空白地带。
既然是空白地带,那当然是谁先到谁先得了,马宝出兵攻打颖州合法合理,做为马宝军名誉上的友军同伴,胖子军除非是收到马宝军队的求援,否则按理来说是不能再把手伸进颖州,和友军抢地盘,而姚仪现在不仅是把手伸进了颖州,还为了颖州城池直接和马宝的军队火并,情理上也就说不过去了,挑起洪化内战的骂名,自然也就让胖子军背了个实,胖子军打赢了仗,却输了道义。
这些都还算是轻的,更麻烦的还是此事可能导致的后果,和胖子军火并的吴军大将马宝,不仅是平西王府老人和吴老汉奸的爱将,还是吴军内战中实力最雄厚的中立者,秉公持正不偏不袒,即便是一向厌恶马宝的平西王府第一代硕果仅存的方光琛也承认自己看走了眼,没想到马宝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不去搀和吴军内战,在吴军内部口碑极好。同时,还因为马宝并非出自吴氏宗族又手握重兵的缘故,也一直是胖子军重点笼络招抚的对象,如果能把马宝拉到胖子军这边,获得马宝的支持和拥戴,对于卢胖子个人和胖子军整体来说,自然都是好处无穷。而现在姚仪替胖子军打响的内战第一枪,偏偏就打在马宝身上,还是在胖子军主力北倾和立足未稳的情况下打的这一枪,其后果如何,可能会导致那些变量,就是谁也说不清楚了。
姚启圣和朱方旦等人提心吊胆的等待了许久,闭目盘算了许久的卢胖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微笑着双手搀起姚启圣,轻松笑道:“姚军师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是和友军起了一点小冲突嘛,有什么了不起,要这样磕头请罪?快请起,坐下说话。”
说着,卢胖子硬把姚启圣拉起,又把他按到了旁边的座位上,姚启圣则担心的说道:“王爷,可是这么一来,你向马宝将军怀柔的大计可就要泡汤了,我们越王府,也可能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被迫提前卷入内战了。”
“如果当时换成本王在凤阳,本王也一定会打这一仗。”卢胖子回答得驴头不对马嘴,一挥手说道:“君为舟,民为水,水可载舟,也可覆舟。颖州的军民百姓宁可打得血流成河也不愿意向马宝投降,隔着几百里地也要写血书向我军请降,足以证明我们越王府之前的施政得当,牧治有方,颖州的军民百姓才自愿接受我们的管辖和统治。这样的事,我们只能支持和鼓励,不能打击和拒绝,不然的话,我们之前的一切努力和心血,就将付之东流了。”
“王爷金玉良言,臣等铭记在心,时刻不望。”卢胖子的几个走狗赶紧拍马屁,做出一副聆听教导的庄重神情。
“这样吧。”卢胖子吩咐道:“拟钧旨,安徽提督姚仪不顾友军手足情谊,悍然出兵攻打友军,杀害友军将士,理当问罪,但念在事出有因,拯救颖州万千黎民于水火,功过相抵,伤害友军之罪,不予追究,光复颖州之功,不予奖励。颖州知府陆友善,归降心诚,投诚志坚,赏纹银五百两,官升三级,加封安徽按察使。”
“下官代犬子叩谢王爷大恩。”姚启圣松了口气,赶紧又行礼道谢。而胖子军的内部经过调整规范后,现在替卢胖子拟旨用印的也变成了礼曹官员的事,胖子军礼曹员外黄彦博也一口答应,赶紧到一边提笔拟旨。
“岳父,这道钧旨一定要明发天下,还要把具体细节也写进去。”卢胖子又向黄彦博吩咐道:“要加大宣传力度,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的起因后果,知道诚意归降我军的好处。还有,可以让你那个大女婿洪升把这件事编成戏文,情节尽量曲折一些,弄到戏台上表演,把我们越王府不徇私不偏袒的伟光正一面表现出来。”
黄彦博再一次答应,一边朱方旦则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这件事本来就是马宝吃亏我们占便宜,我们还要抢到口碑和道义上风,会不会更进一步激怒马宝将军?”
“是啊,下官也觉得此举应该慎重考虑。”慕天颜也附和道:“姚将军为了颖州百姓和友军开战,虽然没有做错,但是和友军火并毕竟影响太坏,我们占了便宜还大肆宣扬,去抽马宝将军的耳光,彻底激怒了马宝,后果可能就严重了。”
“没关系。”卢胖子摇头,沉声说道:“马宝攻打颖州试探我军对他扩张的容忍底限,本王也该试探一下他的归降态度了。他是在满狗顺治十六年就跟了吴老王爷,还在李定国的队伍里当过前明的淮国公,年龄和资历都比我老得多,我想把他招揽过来为我所用,还真张不开这个嘴,藉着这个机会,我也要试探一下他到底有没有为我效力的打算。就算试探失败也没关系,反正是迟早都要打的,先摸清楚他的具体态度,我军也好制订对策。”
“王爷,那怎么试探?”朱方旦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