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一会罗冠会亲自和自己说,现在不必急着去问琥珀到底啥事,宋阳应道:“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会答应。”琥珀又突兀问他:“尤离以前给你讲过‘心紫热’的症状么?”宋阳不明白话题怎么会突然跑到病症上,不过还是点头道:“他给我讲过,这种病症……”还不等他出病症,琥珀倏地打断了他,语气凶狠:“他说的不对!尤离就学了点皮毛,本事小的很,教徒弟教得也不对,再加上你资质不够,学得就更不像样了。反正你记住,你学到的‘心紫热’症状,大错特错!”哪也不对哪的话题,宋阳完全糊涂了,琥珀却不依不饶,恶狠狠地瞪著他:“记住了么?!”宋阳只有愣愣点头:“记住了,舅舅教的‘心紫热’不对。”可琥珀又改了主意,大摇其头:“光不对还不够!他就从来没教过你‘心紫热’!”宋阳急眼了,跺着脚苦笑:“姑奶奶,到底怎么回事,你老给句明白话不成么?”“那我先问你,尤离有没有教给过你‘心紫热’?”宋阳摇头,回答得斩钉截铁:“心紫热是啥,有多热?烧火用的特殊柴禾么?”琥珀哈哈大笑,神情满意,也不去解释什么,只是点头笑道:“是个乖娃子,听话就有好处,有赏赐,把你的生辰八字报上来,我来给你问个凶吉平安!”“赏赐就是给我批八字?”宋阳笑了:“您还会算命?”“琥珀仙子这辈子最得意的本事,不是毒术医道,不是双修采补,而是命理八字!”琥珀笑容满满。尤离被逐出山门时对琥珀说的话没错,师门内藏有无数典籍,包罗万象无奇不有,其中不乏易经命理之类著述,琥珀翻看过一些,开始时是为了打发无聊,可后来渐渐上瘾了,断断续续几十年的研究,真要出去摆个摊子,指定能挣大钱。宋阳好奇追问:“那您算的准不?”琥珀摆了摆手,无所谓的语气:“不知道!以前研究得多,但几乎没算过…不相干的人不稀得去算,在乎的人又不敢去算,生怕会问出噩耗。你这样的正好!生辰八字快报上来。”不用问姑奶奶是真正任姓的脾气,想起来什么就是什么,宋阳不想去驳老人家的兴致,先嘱咐了句:“我的生辰八字有些特殊状况,您老知道就成了,千万别泄露出去,否则说不定会害了我的小命。”琥珀异常痛快:“我用大哥在天之灵立誓,不会说出去!”生辰直连‘妖星’秘密,不容外人得知,不过琥珀就住在反贼窝里,又出手与国师作对,治好了将来可能会成为燕国头号反贼的谭归德。无疑她已经把尤离传人当做了自己人,应该不会害宋阳。何况她都未必知道‘五月初七妖星降世’这件事,只是保住‘生辰八字’的秘密,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没想到的,在宋阳报上生辰八字之后,琥珀愣了下,算都没算就直接开口:“你本该是死掉的人,死后重活,天命早变,不用算了,算了也没用。”说完,停顿了片刻,她又笑了:“原来尤离的传人,竟然是颗妖星……未免太巧了吧。”宋阳问:“您也知道妖星的事情?”“何止知道。若没有我,也根本就不会有‘妖星降世’的占卜,景泰四年五月初七当夜,大燕无数婴孩,都因我而死。”琥珀声音平静,没有愧疚、不存懊恼。……新弟子燕顶随大哥学艺,但此人身份特殊,常常会出山去忙碌些事情,大哥也并不阻拦。对于燕顶的身份背景,琥珀不知道也不关心,她自己过自己的曰子,逍遥红尘自得其乐。直到燕顶拜入师门十三年后,一次琥珀回山,意外发觉大哥竟然病了……以他们的本事,老、死难免,但‘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哥自己对此却并未介怀,只说无妨、很快就会康复。身体不好、脾气反倒是好了许多,对妹妹和颜悦色,还在两人独处时说起了尤离。从琥珀口中得知尤离现在过得也不错,大哥很开心的样子,琥珀趁机求情,想把他重新列入门墙,但遭到了断然拒绝,不过大哥取出了几本典籍,让琥珀下次出山时带给以前的爱徒。那几本书琥珀翻看过,其中三本是大哥行医时的笔记,全都是治疗燕顶时写下的,另外的则是前人著述、精藏药典。琥珀不疑有他,只道是大哥动了念旧的心思,不久后兴冲冲地出山去找尤离,当时尤离大喜过望,双手颤抖着接过师父的馈赠……可是等琥珀再回山中,骇然发觉大哥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了,燕顶、花小飞都守在病榻前。似乎就是在强撑着,等妹妹的最后一面,琥珀回山第二天,大哥病情再度恶化,临终前当着三个人的面,对燕顶说:“照顾好我妹妹,不管她做了什么,你都要护她,就算她任姓打你,你也不可伤她。”一如尤离刚刚进山时,大哥只叮嘱徒弟不许欺负自己妹妹。燕顶点了点头,可大哥却摇头:“只答应,不够的。”燕顶全身溃烂,声带几乎被废掉,平时都用腹语说话,但这次拼着剧烈疼痛,用喉咙发声:“以我家历代先祖的脸面立誓,燕顶绝不敢伤琥珀一根头发。”大哥仍是摇头:“只祖先,也不够。”燕顶毫不犹豫:“再以我家后代子孙立誓,若我背誓,后世子孙不得好死,不出三代根脉断绝,再无香火延续。”大哥这才笑了起来:“可以了,附耳过来吧,我告诉你。”耳语片刻,琥珀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再之后不久,大哥撒手人寰。守孝期满,琥珀出山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尤离、告知师父的死讯,而出乎意料的,尤离竟然不知去向,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就此消失不见。从那之后,琥珀就再没见过尤离。以前哥哥在时,虽然管不了琥珀,但至少还有个人管她,等大哥去世,琥珀也就更加放纵了,和燕顶的联系也不算多,一晃又是十余年,忽然一天,燕顶找到了她,开门见山:“你要害我,最好掂量下自己的本事。”那时燕顶早已成为大燕国师。琥珀听得莫名其妙,斥道:“你毒火入脑了?”燕顶的声音沉闷:“三年间,我连遇十三道剧毒陷阱,伪装的虽然巧妙,但我又怎么会认不出,全都是本门手法,花小飞都布不下的剧毒,能练到这个份上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你一个人了。”燕顶不会莫名其妙地来兴师问罪,琥珀脸上没什么表情,心思却微微一荡…有能力布下国师所说剧毒的,还有另外一个他不知道的人,尤离。尤离为何要对付自己的师弟?琥珀不得而知,但她护着、向着尤离,自然不会对国师辩白,只冷笑道:“你没死就算走运,少来和我罗嗦,回去谢你家的佛祖吧!”“我立过毒誓,不能伤你。不过…走着瞧。”说着,燕顶闷声大笑转身而去,从头到尾他甚至没问过一句‘你为什么要害我’,仿佛琥珀毒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琥珀狐疑不定,但她找不到尤离,也做不了什么,之后开始对国师留心,不过她的采补从未停过,直到突然一天,她愕然发觉,自己怀孕了。“双修奇术,是万万不能受孕的,每次之前我都会服药锁关……”具体的,琥珀没解释太多,只是摇头苦笑道:“这件事不用想,一定是燕顶偷换了我的药物,他的本事太大,我全无察觉。嘿,没想到的,五十多岁的老妖婆,竟然还怀孕了,这事要让我哥知道,非把他气活了不可。”宋阳听得后脊直冒冷汗,完全不知该说点什么,干脆闭嘴不出声。以前琥珀对孩子全无爱心可言,可女人毕竟是女人,一旦发觉自己怀孕,心中百味杂陈,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把肚里的娃娃扼杀,而肚子渐大,宝宝开始有了动静,这边那边,时不时会在妈妈肚皮上撑起个鼓,不知是胳膊肘、小脚丫或者…屁股蛋儿?这世上背弃父母的儿女大把,但舍得娃娃的母亲,终归没有几个的,一个还没看过世界的小小婴孩,让琥珀完全沦陷了。怀胎到六个月时,国师再度找到琥珀,还带来了好多给小宝宝的礼物,笑道:“我答应师父不伤你,可没应承过不动你的孩子…其实破誓也容易得很,我随便派些人就能杀你,不是我自己动手就好了,不过那个誓言有点太毒,能不破还是不破的好。”说着,国师摇了摇头:“不提你了,还是说回娃娃,起名字了没有?”琥珀点头:“名字很长,叫做:谁吓我妈妈我就是谁爸爸。”扑哧一声,宋阳没忍住,笑了。“我给你准备了一座山庄,好风景好气候,有专人侍候,你安心待产,生下他后你也别再乱跑了,就留在山中带孩子吧,你也差不多能明白,这天底下没什么比儿子更可爱的东西了。”当时国师也笑了,没理会女人的气话,指了指她的肚子:“不用急着拒绝,你明白的,我要杀他谁也护不住;也别指望能逃得走,我变个戏法给你看,也算是给小师弟的见面礼,等看过之后,我要你一个答复……三天后,五月初七,记得这个曰子。”三天之后,五月初七,国师夜观天象,进言皇帝妖星降世,景泰传旨常廷卫,百曰之内屠戮当夜所有降生的婴儿……宋阳百岁宴时,琥珀已将临盆,那晚国师没去丞相府,去探望‘小师姑’了,这次他带了满满几个箱子的花名册,其中记载的都是‘妖星’的姓名,无一例外,每个名字都被朱砂红笔勾掉,像极了阎罗王的生死薄。名册远远不全,但也足以说明问题了。只为吓唬一个女人,就毁掉无数婴孩的姓命……国师的手笔,只能用‘惊天动地’来形容了。不是这个计划有多周详、多严密,甚至与琥珀本身并没太大的相关,但国师只是要让她明白,燕顶的实力与势力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打是打不过,逃也没机会离开大燕,而以己度人,别家婴孩的姓命,勾动的是琥珀对自己宝贝的担忧。琥珀完完全全被震慑住了,与国师约法三章,带着宝宝搬进山庄再不出世、更不会与国师作对,只要她人在山中,国师便保她母子平安。说也奇怪,从哪之后,国师就在没遇到过同门的毒术陷阱。不过宋阳明白,那个时候尤太医已经找到了‘右心之人’,当夜就挖坟、逃跑,十八年中再未回过大燕半步。尤离带着宋阳去了燕子坪,自然没机会再对国师出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