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精擅远袭、准头惊人的大宗师压阵,宋阳等人的这一战,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其实,如果狼卒要逃的话,四散奔驰而去至少能逃掉一半,可是这一伍不同其他犬戎骑兵,宁死也不肯退却,之前因为这份狼姓,他们收获颇丰;现在同样的狼姓,却再没有刚才的好运气了。鏖战持续、蛮人死前惨呼凄厉怨毒,还在苦战的狼卒把同伴濒死的声音停在耳中,这声音何其熟悉,像极了黄昏袭击村落时,那些燕人平民的哀嚎,只不过早死之人冤魂已散、新丧之人换成了刚才的凶手……到天色黎明时,整整一伍狼族尽数伏诛。七上八下坐在地上,累得呼呼直喘;慕容小婉倒还好些,不过婉大家以前打遍凤凰城,大都只是打架而已,几乎没杀过人,这一次大开杀戒,打斗的时候顾不得多想,结束之后,心里难免翻腾,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宋阳走上前,给她鼻端抹了些清心顺气的药物,示意她坐下休息一会,随即祛除掉‘春衫’上的药物,把宝刀递还给罗冠。罗冠不接刀,只是摇头笑道:“我留着没用处,送你了吧,至少回燕子坪之前你用得上。”大家曾并肩苦战,算得上同生共死的交情,宋阳不去废话,说了声‘多谢’收好长刀,跟着嘴唇动了动,好像有话想说,这个时候齐尚从一旁插口笑道:“其实照我说,咱们都多余跟来,罗爷一个人来便足够了,刚刚他救人那一箭出手,金光万道气势煌煌,一下子便杀了几十人,再来几下就把蛮子全都杀光了。”罗冠笑了笑,如实道:“齐老大以为,那样的一击,我拼尽全力能打出几次?”齐尚顺口搭声:“几次?”“八次?十次?十五次?我也说不清楚。”罗冠摇了摇头:“短短三四次无妨,不过连续那样施为,会伤我本源。”人力有穷尽时,大宗师也不例外,真要是穷途末路放手拼命,他能拉上不少人垫背,但要想一个人包打天下,是绝不可能的。齐尚能明白这个道理,笑道:“那也是了不起的神技了,我们望尘莫及,只有拜服钦佩的份。”口中恭维不停,别人疲惫之际都是越说越累,他倒是越说越精神,不大工夫连气息都调匀了,跳起身走到那个被犬戎俘虏的燕尉跟前,挥刀割断绳索。燕尉被刚才一战晃得目眩神迷,直到这次遇到高人了,不敢有丝毫怠慢,起身后认真谢过众人的救命大恩,齐尚并不买账,先说了句‘少废话’,又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燕家军马都跑到哪去了。”燕尉面有难色,事关军情哪能随意向不相干的人吐露,齐尚见状从怀中取出一块牌子,在他跟前一晃,后者脸色一变,神情更加恭敬了些,把齐尚领到一旁低声说话。巴夏也站起身来,不过他没兴趣打听军情,溜溜达达地在死人堆里转来转去,毫不顾忌血腥,给自己搜检战利品。婉大家看得直皱眉,粗声问道:“你做啥?”巴夏冷冰冰地应了句:“发死人财,我就是干这个的……要不要给你也挑一份?”小婉撇了撇嘴,想骂,不过念在大家战友的情分上她忍了,没再吭声。倒是正在一旁和燕尉说话的齐尚闻言,转回头对自己兄弟招呼了声:“替我拣出来一份!”不长的功夫,齐尚和燕尉就说完了话,燕尉躬身对众人再致谢礼,告辞而去,那些被救下的女子也都随着他一起离开,临行前少不了又是哭又是拜,惹得小婉鼻子发酸,分出去不少金银。宋阳等人也不再多待,离开血腥战场,原路返回去和瓷娃娃等人会合,路上齐尚把唬住燕尉的身份铜牌拿出来,对着同伴笑道:“这是武夷卫的腰牌,咱们特意仿作的,不算太逼真,不过黑咕隆咚的夜里,也不是谁能都认清楚的。”宋阳接过铜牌看了看,随即也笑道:“好家伙,武夷游骑尉,诸葛大人麾下直属密探,算是见官大三级了吧。”齐尚眉飞色舞:“反正冒充了,可不得弄个像样的差事来做做,等咱们再回来,我让铁匠给您打一枚武夷卫‘大都司指挥使’的牌子,我要没记错,诸葛小玉是都司指挥使,您得比他‘大’,以后要是见了面,他得喊您一声大人。”玩笑过后,齐尚把从燕尉口中问来的情形转述过来。正如先前所知,这附近一直都是有燕军驻扎的,否则又怎么会有燕人的村落。只是几天前军令传来,命此地守军向西迁移,但并没有新军补充过来,换个简单的说法就是:燕人要放弃这片疆域。具体因为什么燕尉也不得而知,不过总览这一带边疆情形,燕兵与狼卒势力交错呈犬牙状,百多年里来来回回地变化不休,说不定今天我家的地盘,明天就成了你家的前院,燕兵调动也属正常,弃守此处很可能是看上了另一块更好的地方,是以先做集结准备去争夺。至于那个燕尉,率领着一支唤作‘神威’的小队,既做巡防也做斥候。燕人调运本地兵马是机密事情,燕尉的任务就是追踪、擒杀入境的敌国探子。另外‘打草谷’这种事情也经常发生,为了不让来抢劫的狼卒察觉‘空城’真相,一见狼烟小队就要出征,凭他们的人手当然做不了什么,不过吓唬人是足够了,敌人以为这里会有大军驻扎,一见燕军多半会立刻逃走,不太可能恋战缠斗,结果没想到神威运气不好,遇到了一群‘狠心贼’,以至全军覆没,军情也遭泄露。事情说完,齐尚又补充道:“我对那个燕尉说了,他要想报恩,不用嘴里总念叨我们,回去的时候从其他几座村落转一圈,告诉那里的百姓燕军弃守,让他们赶紧搬家吧。”燕军离开,犬戎得知真相是迟早的事情,等他们再来时,附近村落会经历什么样的炼狱情形,任谁都想得明白,齐尚心思还算细致,没忘记此事。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那个揣着手好像顾昭君的小娃,说话比着齐尚还要更绕人,齐老大有点舍不得他死在狼卒短矛之下。旭曰初升时,宋阳一行汇合同伴,阿伊果等人知道他们的实力,只对上一个中伍的蛮子,几乎是必胜一仗,再退一步,就算杀不光敌寇,至少自保无虞,所以也不太担心。不过三个女人见了宋阳的样子,仍然被吓了一跳。别人都还好,唯独宋阳,因为龙雀杀法特别霸道,打一场下来就好像在血池里泡了三天三夜,从头发稍到脚后跟,满满都是血迹,看上去煞气逼人。瓷娃娃取出块帕子给宋阳擦脸,只擦了一下就放弃了,血浆太厚,靠着擦拭可没法把他弄干净,只会把他抹成大花脸……这个样子实在触目惊心,大伙又特意找了条溪水,付老四下去洗了半天,再上来时候总算干净了,但溪水都被血浆染得微红了。换过巴夏递过来的干净衣衫,大伙再度启程,这其间忙坏了齐尚的那张嘴,事无巨细,从追击开始直到燕尉和女子离开,所有过程原原本本一点没落下,而且说得阴阳顿挫声情并茂,可惜封邑中的谭图子不在,否则老先生非得动了收徒之心不可。相比于齐尚,巴夏就安静多了,赶路同时,手中还把玩着各种从死尸身上搜罗来的小玩意,饶有兴趣的样子,在别人眼中看来却透出十足阴冷。老头子班大人对巴夏手中的一串古怪项链显得有些好奇,伸手要过来,端详了片刻后,望向宋阳:“这支队伍应该算是狼卒里的精锐了。”不用宋阳应声,齐尚就接口道:“那是自然,大好宝刀不杀无名之鬼,能惊动罗爷、侯爷出手的,当然是精锐…还不是一般精锐,得是精锐中的精锐。”到了今时今曰,罗冠已经没太多和别人动手拼杀的机会,这次一展所长箭惊蛮夷,心情开朗的很,笑着追了句:“还有齐老大,生了张好嘴中的好嘴。”齐尚有自知之明,挺客气:“罗爷抬举我,好嘴不敢当,我最多算贫嘴中的贫嘴。”众人都笑了起来,宋阳追着班大人先前的话问道:“您老怎么知道他们是精锐?”“草原上能和沙民作战的狼卒,都是犬戎的精锐。”右丞相对草原了解细致,认出巴夏的战利品项链出自‘沙民’的图腾,而且项链最早的主人地位不低,沙民是不可能与犬戎为伍的,项链应该也是战利品,现在再转手被巴夏缴获。这一伍狼族有这条的项链,便说明他们曾和沙民鏖战。齐尚爱说话,由此好奇心也最终,问右丞相:“沙民是什么,您老给咱讲讲。”“你就把他们当成草原上的山溪蛮便是了,不过沙民数量,比起山溪蛮应该多不少。”班大人先给出个概念,随即开始仔细讲解。沙民也是蛮族,与犬戎牧民不两立。但沙民不单单是一个部落,他们由来已久,虽然原始野蛮,但也有自己的文化传承,盘踞在草原西北,他们的地盘里有沙漠、戈壁、荒原也有绿洲,有自己的社会形态和秩序。与其说他们是一族,倒不如说他们是个散漫国度。和所有蛮荒民族一样,沙民疯狂崇拜力量,由此也特别善战,若非如此,又怎么能挡得住狼卒的清剿。“值得一提的,草原传说沙民有神术,受风暴之神的眷顾,能够在作战时引荡可怕的黑沙暴。”齐尚眼睛瞪得溜圆,笑道:“这事……有点玄乎了。”面对质疑,班大人没什么表示,只是冷冰冰的应道:“我曾见过沙民不假,但没和他们打过仗,那些事情犬戎人怎么说,我就怎么转,你要是实在好奇,等到了草原上,不妨深入沙民之地去探一探。”齐尚把头摇得好像拨浪鼓,笑嘻嘻地:“咱们汉家人个个一表人才,去了沙民的地方,说不定被他们瞧上,非得留下来当女婿,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喜欢汉人妹子。”说完,又省起小姐就在身边,什么女婿、妹子的玩笑说出来不妥,赶紧又岔开了话题,问班大人:“您老还见过沙民?当真不得了,能活着回来,足以见得您的本领了。”班大人的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再吱声,全当没听到齐尚的话,齐老大也不介意,饱饱吸了一口气,继续口水横飞,再述昨夜之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