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冠和宋阳鼓足全力,接下了所有泥鳅的攻击,其他人同伴则彼此相扶、奋力向着断崖攀爬。时值此刻,宋阳也明显感觉气力不足,昨晚失血的计量,怕是要用大碗来量的,逃亡的时候倒不觉得什么,但现在运功相斗,时间稍长就呼吸不畅,胸中气血翻涌,一阵阵嗓子眼发甜。又咬牙支持一阵,宋阳把所有精神都放在只能用‘层出不穷’来形容的泥鳅上,甚至都不知道身后同伴的撤离情况,直到罗冠伸手拉住他的肩膀,说了声‘我们上去’,宋阳一下子放松下来。之后的事情就全不用他艹心了,罗冠架着宋阳,提气纵跃而起,大宗师跳得比泥鳅可高多了,跟着伸手在崖壁上一搭,再度借力向上……宋阳只觉得耳中呼呼风向,很快眼前一亮,已经置身于地面。月朗星稀,大好夜色!裂谷穿行,前后用去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即便行途艰难、又因为查探尸体、抓泥鳅、且战且冲等原因耽搁不少时间,也足见裂谷宽度不俗了。所有同伴都在,个个目光中喜悦闪烁,逃得了姓命固然开心,而更让人舒服的是地面上的感觉。夜空高原空气干燥,本来吹在身上让人冷飕飕地风,此刻也都变得让人说不出的畅快。本就是疲惫之躯,又在闷热环境中奔逃、苦战,上来之后大家都气喘吁吁,或站或做,齐尚干脆四仰八叉地躺在上,就属巴夏最古怪,他坐在地上,正在给自己捏脚。齐尚还不忘废话,并不起身,指着巴夏对宋阳笑道:“他以前是山里人,最爱惜脚丫子,每次遇到遇到生死大难、脱险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慰劳自己的脚地板!”山中人大都有些古怪习惯,没什么值得奇怪,宋阳笑了笑没说话,齐尚不依不饶,伸脚踢了踢巴夏:“待会给我也捏捏呗?”巴夏不理他,继续捏着自己的足底,臂上肌肉贲起,十足用力。齐尚呵呵笑了两声,又把话题一转,问旁人:“爬下、爬上、在谷底转了一圈,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做梦似的?刚才下去的时候,仿佛花未变,而是咱们大伙都变小了?”一边说一边笑,不用别人搭腔他自己就能说上半晌,齐尚有这个本事:“花海从上面望去是十足十的壮丽景色,让人精神振作胸怀舒*,可要是变成了‘小虫子’,跑到花茎底下去,那滋味实在不怎么样…直到咱们爬上来,总算一切恢复正常!”宋阳仔细想想,还真就像齐尚说的那么回事,刚才仿佛做了一回‘小小人’似的。听着齐尚胡说八道,大家都面露笑容。兴奋的不止刚从裂谷脱难的反贼们,还有盘旋在高空始终不曾散去的那群猎鹰。已经消失不见的逃犯又复出现,让天上的扁毛畜生精神大振,忍不住发出一串欢快啼鸣。罗冠抬头,看了看它们之后叹一口气,大宗师心有不甘,可惜身边再无箭矢。宋阳坐在了地上,双手撑地也抬头望天:“小古,你对这些猎鹰知道多少?”小古气还没喘匀,闻言后断断续续回答:“还可以…该了解的都知道,你想问哪一样?”“地上有个大坑,它们在天上看得见么?会告诉追兵么?”说着,宋阳忽然笑了起来,结果引出了一阵咳嗽。小古先是一愣:“侯爷的意思…”五个字说完,他明显兴奋了起来,笑道:“地上若有重兵隐藏、埋伏,库萨会对狼卒示警,但也仅限于此了,鹰子再怎么机灵也还是畜生,不是妖怪,它们是人训练出来的。这片花海违背常理,库萨训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世上还会有这样的存在,既然他们想不到,自然也不会教给飞鹰去辨识。何况…照我看,库萨也未必看得出花海里的裂谷,更毋论通知狼卒。”老古当年想偷训练库萨的秘法,虽然没得手但是对这种飞鹰所知甚详,子承父业,小古也长了个聪明脑袋,该记得的事情他全都记得。宋阳咳嗽不停,笑声也不停,吃力无比地说了声:“好得很!”“的确好得很!”罗冠也笑了起来!到现在人人都能明白宋阳的意思,唯独小婉反应得慢些,伸出棒槌似的手指头捅了捅班大人:“他们啥意思?”班大人应道:“看不见的大坑,大白天齐尚都掉进去了,深更半夜的,犬戎骑兵能幸免?”小婉恍然大悟,重重一拍地面,瓮声大笑:“坑死他们!”阿伊果咯咯脆笑着,眉飞色舞一副开心模样,正笑着,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迈步走到距离她最近地齐尚跟前,伸手去接齐尚的嘴巴:“我的仙丹呢?吐出还我咯。”齐尚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摇头苦笑:“吞了。连什么时候吞掉的我都不记得了,怎么还你…再欠你十两金子。”在谷下拼杀时生死一线,谁还有心思想着口中的驱虫药丸,莫说旁人,就连阿伊果自己,都在紧张时把药丸吞掉了……阿伊果从同伴中转了一圈,就只收回了一枚药丸:右丞相。不过一个小小细节,却真正能看得出,谁才是内心镇静之人。但是罗冠注意到了另外一个细节:在看到同伴们大都吐不出药丸、特别是宋阳也嘴巴空空的时候,谢孜濯低下头、略显吃力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待阿伊果把手伸过来时,谢孜濯摇摇头:“早就不见了。”说完,她抬起头,无意中和罗冠目光相处,她似乎从大宗师的神情里看出来对方知道自己是刚吞掉的药丸,谢孜濯对罗冠露出了个浅浅笑容,后者也笑了笑,并没揭穿她的小把戏。这个时候巴夏终于捏完了脚,伸手一拍齐尚,还不等他开口齐尚就怪声叫道:“刚摸了好半晌脚丫子的手,你用来拍我?”巴夏撇了撇嘴,一副‘这也值得大惊小怪’的神情,直接说正事:“把我的鞋子还我。”齐尚啼笑皆非:“你被泥鳅撞到脑壳了?我什么时候拿过你的鞋子。”“在你身下压着。”说着,巴夏眼中露出了一丝好奇:“躺在我鞋子上这半晌,你不觉得咯得慌么?”巴夏在齐尚之前上到地面,脱险后就除下鞋子开始捏脚,后来齐尚上来,直接在兄弟身边一躺,巴夏看得清楚,鞋子就被他压在身下了。巴夏是个闷蛋,能不说话的时候一定不会出声……齐尚犹自不信,摇头道:“怎么可能,压了鞋子我会不知道么。”不过说话时,还是勉为其难坐起身体,大大出乎自己意料的,巴夏说的没错,一双鞋子正在背下,已经被他压瘪了。要知道大家在草原上,从头到脚都是牧民的打扮,因为季节关系,倒还没登上厚重皮靴,不过现在的鞋子也是皮革缝制,尤其底子很硬,和汉境中的柔软布鞋大不相同,被置于身下,即便有花梗相托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感觉。可齐尚真就没察觉。虽然有些奇怪,但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事,齐尚笑着搔了搔头发,正想说什么,宋阳忽然起身走过来,伸手一拍齐尚后背,问:“有感觉么?”齐尚点了点头,宋阳又拿出春衫,连鞘一起,稍稍用力捅了下相同的位置:“现在呢?”这一次齐尚却一脸茫然,摇了摇头……对手掌的拍击有所查,但对硬物却毫无感觉。齐尚脸色微变:“这是怎么回事?”宋阳不置可否,只是说道:“脱衣服吧。”齐尚二话不说,立刻解去长袍、除掉上衫,借着月色他打量自己的胸腹,白净皮肤上留有以前搏杀时留下的几道狰狞伤痕,一切正常……前面一切正行,他看不见自己的后背。但是他听得清清楚楚,好兄弟巴夏在见过自己的后背之后,低低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齐尚的后背异常恶心,肌肉腐烂、密密麻麻布满指肚大小的窟窿,这样的伤势偏偏没有一滴血流出来。每一只肉窟窿里,都鼓出一只‘血泡’,血泡半透明,隐约可见有东西在其中缓缓蠕动。一眼望上去,齐尚整个背部,很有些像一只莲子饱满、完全成熟的肉莲蓬。如此恐怖的景象,莫说瓷娃娃、小古等人,就连一向胆大包天、拔出项链带出死人都不在乎的阿伊果也脸色发白,皱眉道:“这是什么虫子作祟?”受伤处不出血,是因为血液被血泡中的怪虫吸食了。吸血的虫子,南理深山中随处可见,草原上应该也不少,不过让阿伊果更奇怪的是另一件事:“老子的仙丹,能让天下所有血虫儿退避,何况齐老大连吞了两枚……”宋阳苦笑了下:“这不是虫子,鱼卵吧。”说着,取出一根银针,在一枚‘莲子’中轻轻一跳,恶心的小东西插在针尖上摇头摆尾苦苦挣扎,虽然袖珍,但凭着众人的目力,还是能清晰看出它的形质与谷底的大泥鳅一般无二。阿伊果的驱虫药物,管不了这些怪鱼。平曰里齐尚吵吵闹闹,真遇到重大事情的时候反倒是静下来,并没有急着发问,沉下心静静听着同伴议论。宋阳看过背后的伤口,暂时没急着处理,又绕到身前打量了一下他的胸膛,点点头:“前面没事…继续脱,除掉裤子看看。”这下齐尚再也镇静不下去了,旁边还有一群女人、还有自家小姐,哪能连裤子都脱了,偏偏阿伊果语气兴奋:“面子事小姓命事大,快脱咯,脱脱脱!”话音刚落,宋阳一点没客气地插口:“大家都要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