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在耳房梳洗,朱瞻壑故装没有眼色,赖着不走,“哥,愚弟来都来了,想在端敬宫蹭顿早膳,你就答应愚弟嘛。”
朱瞻基看着欲至自己死地的弟弟在面前撒娇,顿时恶心的连夜宵都要吐出来,毫无胃口,嘴上却说,“你若不嫌简陋,就一起吃。”
朱瞻壑说道:“这里是皇太孙宫啊,肯定比我的东五所好多了。”
等早饭摆出来了,朱瞻壑大吃一惊,“就这——”
一盘子香油烧饼、一笼砂馅馒头、一盘鹅肉巴子、五个水煮的鸡蛋、四小碟咸菜、一叠姜丝香醋、一壶热牛乳、一碗剪刀面、一碗鸡蛋面,如此而已(注1)。
朱瞻壑的早饭都是按照份例来的,一共十二道菜。他以为储君吃的肯定比他好,没想到朱瞻基吃的就和有钱的地主家差不多。
朱瞻基习以为常,“吃饱了就行,要克制口腹之欲。”
言罢,还把剪刀面和鸡蛋面推到朱瞻壑面前,“你喜欢吃面,这两碗面还是我刚才特意命人临时加上的——嗯?忘记叮嘱厨子不要加葱花了,你从小就不喜欢。”
朱瞻基拿起筷子,亲手把面汤里碧绿的葱花一个个挑出来,“吃吧。”
好一个宠弟狂魔啊!
其实朱瞻基当然记得朱瞻壑的忌口,他就是故意“忘记”的,亲手给弟弟挑葱花,这件事定会成为兄友弟恭的美谈,传到皇爷爷耳边。
故,他拿起筷子挑葱花,开始“表演”,伺候的宫人都不敢上前帮忙。
“大哥对我太好了。”朱瞻壑感激涕零的吃着面,暗自腹诽:你就是擅长用这些小心思讨好皇爷爷,让皇爷爷觉得你胸怀宽广,友爱亲人,能够容人,因而封你为皇太孙。
朱瞻基不喜欢类似面条、馄饨、稀饭这种汤汤水水的食物,他喜欢吃“干饭”,就是吃鸡蛋的时候有些噎、卡嗓子,需要用牛乳顺下去。
朱瞻基的吃相很优雅,吃饭就像完成一项关于仪态的任务,朱瞻壑心中大骂他虚伪。
其实朱瞻壑的吃相也不差,吃面条都不出吸溜声。两兄弟吃饭就像表演 一场默剧。
寂然饭毕。
朱瞻壑的眼神又往耳房飘,“哥的眼光太好了,那个胡姑娘机灵勇敢,真不错——她是什么来历?”
哼,明知故问!朱瞻基不信朱瞻壑不晓得胡善祥的来历,汉王在山东势力盘根错节,应该已经将消息传给你知道,否则你不会那么快灭口。
朱瞻基故意说的含含糊糊,“我从山东而来,她当然是山东人。至于来历,你放心好了,我确保她家世清白,否则怎么敢带她进宫。”
朱瞻壑厚着脸皮当面挖墙角,“真是太好了,我绝对相信大哥的眼光。愚弟那边刚好缺一个打理文书的女官,就让她去东五所当差吧。”
朱瞻基本来把胡善祥视为甩不掉的包袱,将她带到紫禁城之后,远远打发到一个清闲的去处,眼不见心不烦的,根本没打算把胡善祥留在身边当差。
可是,朱瞻壑开口要胡善祥,朱瞻基岂能答应?胡善祥实在知道的太多了!
但是,如果直接拒绝朱瞻壑的话,他这个“宠弟狂魔”、“兄友弟恭”的人设就崩塌了,皇爷爷不喜欢。
朱瞻壑正是看透了他的虚伪,才有胆子直接开口要。
正是左右为难,不过,这难不倒心眼多如马蜂窝的朱瞻基,他说道:“这个……胡姑娘是来当女官的,并非普通宫女,况且她的出身不一般,她的姐姐是皇爷爷都敬重的人,连我也不好随意指使她去何处。这样,不如让她自己选,想去那当差由得她。”
胡善祥得了传召而来,她方才梳洗更衣,头发长虱子,头皮再次涂抹上百部炮制的灭虱药粉,用一块花开牡丹锦缎紧紧包裹起来,没有插戴任何首饰。
她目前还没有当差任职,因而品级只是普通宫女,穿着海棠红袄、绿色素锦马面裙,再配上花头巾,幸亏她青春逼人、面若桃花、眉若远山、眼似秋波,能够压得住身上花里胡哨的颜色,衬得她如花美眷貌、矫若游龙身。
胡善祥叉手,弯腰一鞠,行了个福礼,“两位殿下召民女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