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神情恍惚,眼里只有那一片血色。轰然一声,脑子空白了一瞬。唯有周显德痛苦的哀嚎,尽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以前连条鱼都没有杀过,可今日却伤了人。余光瞥见染血的短刀,她身子一抖,像是见着了什么吓人的毒物,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见得地上的周显德似乎要挣扎着站起来,她喉头微动,吓得回过神来。提着刀,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狠狠地瞪着地上的周显德,一字一句地道:“周显德,我警告你,你日后若是再敢对我不敬,我绝不会任由你放肆的,你不怕,就尽管来,你看我会不会与你拼死一搏!”
她说着,眼里盈满了委屈的泪水,还是将手中的刀扔到一旁,提起裙摆便跑了。
小厨房内,周显德还抱着受伤的手臂,抬起眼,怨毒地看着谢宁,他咬着牙怒骂:“小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不仅要把你弄到手,还要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刚刚骂完,手臂上钻心的痛苦又让他曲着身子,张大了嘴不停地哀嚎。
周府后院内,谢宁低头快步走着,浓重的血腥味仿佛一直萦绕在她身边,只要她一慌神,脑海里就是周显德血淋淋的手臂。她眉尖紧蹙,咬紧了唇,脚下未停,更是加快了步子。冷风吹在她脸上,连带着鬓角的碎发都有些凌乱了。
不知走了多久,她才感觉到脸上湿润的触感,她伸手摸了摸,手指上便是鲜红的血迹,她吓得睁大了眼,复又掏出手帕,一面走着,一面颤抖地擦拭着手指和脸上的血。
直到走近了一处幽静的竹林,她才扶在假山上,缓缓坐了下去。她还在不停地擦着身上的血,可衣服上的血迹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握着帕子的手忽地攥紧,指尖泛白,没有再动作了。只是低着头,眼中的水雾一点点的汇聚。仿佛周显德就在附近,用那双肆无忌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那样的眼神让她又恶心,又害怕。
从小到大,她接触最多的男子,便是她哥哥和她的父亲,其余的也不过是家中打扫的仆役。就算是嫁给周显恩这样恶名在外的人,他也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瞧过她,也从不曾强迫过她。
她什么都没有了,她不敢赌周显恩会不会为了她而和周家人撕破脸。她也不知道周显德日后会怎么来报复她,想要毁掉一个女子太容易了。
她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直到冷风灌进袖袍,才激得她回过神来。抬起眼时,假山后不远处是沐浴的汤池。她眼神微动,复又看向自己的衣摆。虽然脸上和手背上的血都被她反复擦干净了,可衣裙上也染了很多血。
她不能就这样回去,不能让别人看到她浑身是血的样子。她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到底也是被吓坏了。没有多想,见着是汤池就进去了。
还好这条路一向幽静,再加之是腊八,府里的人不是出门赏乐,便是在屋子里阖家团聚,所以没有撞到什么人。
她推开了汤池的门,入目是一道与墙同宽的绢纱屏风,绣着双鹤出云、群山万壑。汤池左右各有两座玉雕的麒麟,从张开的巨口中吐出冒着热气的温泉水。四周是假山流水,间或种植着几株矮松,唯有右侧一棵歪脖子梅树,风一吹,花瓣便落在正中的圆形汤池里。
谢宁瞧了瞧四下无人,便解开衣袍,搭在了屏风之上,只余贴身的白色亵衣,水雾缭绕,模糊了她的身形。屏风内是一连的素色幔帐,被风吹得飘起,将她整个人都裹在其中,只露出一截藕白的小腿,和如云飘散的长发,散落在精致的锁骨上。
她抬手撩开了遮住视线的幔帐,一抬眸,却愣在了原地,热气从脖颈一直蔓延到面上,直熏得她整个人差点瘫坐在地。
幔帐被风吹得四散,面前的汤池内,只穿着白色里衣的周显恩就靠在玉砌上,双目微阖,似乎是睡着了。浓密的眼睫沾染了雾气,脸上因为温泉水的侵染而多了些血色。
白色里衣松松垮垮的,依稀露出大片的胸膛,呈现出健硕的曲线,肌肤却白得有些不可思议。
谢宁一惊,慌乱地望了望四周,她进错了,这里似乎是周显恩的私汤,他每日这个时辰都会来沐浴的。
见他还没醒,她不安地拢了拢脚尖,玉足小巧,指头圆润,像落在玉盘上的珍珠。她转过身,轻手轻脚地往后退着,伸手撩开幔帐时,却听得一阵水声荡开,一个满是戏谑的声音响起,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来都来了,还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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