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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阁的布置十分精致。
进门便是一方檀木纱屏, 纹理细密的檀木上浮雕出蚯曲老梅, 有零星梅花开放, 古雅高致。纱屏上以丝线绣了白鹤, 双鹤矫矫而立, 霜翎若雪, 红丹承日。两侧是镂刻云纹的博山香炉, 炉中燃了上等的玉华香,烟丝袅袅。
再往里帐幔长垂,透过珠帘, 可以窥见悬在墙壁的林泉图。
临窗的博古架上,更是珠玑罗列、玉樽金瓶。
这般陈设,拿来品茶谈文最好, 叫徐淑进去, 未免玷污浪费。
攸桐在菱花门前驻足,没再往里走。
徐淑走了两步, 发觉她没跟上来, 不由驻足回顾, 就见攸桐冷冷望着她, 双唇紧抿。
气氛不知是何时冷淡下来的, 哪怕屋里香薰和暖, 那一瞬目光相触,也让徐淑觉出寒意。她清了清嗓子,不愿掉了身份, 便将双手笼在袖中, 摆出睿王妃的端贵姿态,朝攸桐道:“去里面吧,有什么话,咱们倒两杯茶,慢慢谈。”
攸桐眼皮微抬,冷淡道:“不必。”
“不是你要跟我单独谈吗?殿下可是特地叮嘱了,远来是客,不好怠慢。”
徐淑说着,也不管攸桐态度如何,径直往里走到摆着茶盘的案旁,在主位落座,取了茶叶慢慢冲泡,口中道:“说起来,咱们认识也有五六年了。不管如今怎样,从前也算相交一场,上回在凤阳宫颇为仓促,有母后和贵妃在,也没法畅谈。今日既然聚在留园,来——泡两杯茶,咱们便将想说的,都说清楚。”
说话间,将头一杯茶斟入薄胎细瓷的杯中,远远递向攸桐。
今日待客,她显然是精心装扮过,从头到脚,金钗锦衣无不贵重。
举杯时,宽袖微摆,姿态沉稳缓慢,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堆得恰到好处,不失王妃风范。
攸桐望着跪坐在蒲团上的女人,闭上眼,仍记得原主纵身跃入腊月冰湖时的绝望。
心上人的背叛固然令她伤心,闺中密友的行径何尝不是一把刀,插在原主心上?
攸桐敛袖而立,冷声道:“没人想跟你喝茶,我怕茶里有毒。”
这话太过直白,徐淑脸色骤变,“放肆!”举杯的手狠狠抖了下,烫热的茶水晃出来溅在手背,她下意识松开。瓷杯摔落,发出声闷响,热腾腾的茶水哗啦啦淋在案上。她的脸霎时笼了怒意,腾地站起身来,道:“攸桐,我好意招待,你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又怎样?”攸桐踏前半步,“你奈我何?”
徐淑怒视她,对面攸桐站姿笔直,双眸锋利,神情冷沉。
她攥住手,极力克制住怒意,冷笑道:“没错,如今这节骨眼,殿下确实有求于傅家,彼此心知肚明。今日这宴席,确实是殿下叮嘱,叫我招待你,解了心结。但魏攸桐,凡事皆有个度,你哪怕心中有怨,也该适可而止。殿下就在外面,你如此尊卑颠倒,放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哦?那你就请睿王进来,看是否说得过去。”
徐淑被噎住,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睿王确实在外面,但他的身边,如今还坐着傅煜。
那个人行事狠辣冷厉,在朝中向来毁誉参半,不是个善茬。方才来西阁之前,傅煜那冷沉而隐含威仪的目光,徐淑想来仍觉得心惊——倘若此刻闹出不愉快,傅煜拂袖而去,睿王的心血岂不付之东流?她又该如何交代?
徐淑强压着暗怒,竭力忍耐。
“殿下心胸宽大,我既设宴招待,也不至计较到那地步。”她说。
这可就是死撑着嘴硬了。
说得好像她有能耐计较,许朝宗定会撑腰主持公道似的。
攸桐冷笑了声,“不妨说得更明白点。今日睿王为何在此处招待,而不是在王府接见,你不明白?徐淑,你我的恩怨,无关身份,只凭良心。哪怕睿王来了,也未必就会仗势压人。若是不信,你此刻就请他进来,看他会如何处置!”
许朝宗会如何处置呢?
成婚这么久,许朝宗是何等性情,藏着怎样的抱负与心事,徐淑岂会不知?
面前这个女人是一根刺,埋在许朝宗的心里,也埋在夫妻之间。
宫里令贵妃殷切叮嘱,今晨许朝宗说委屈她是什么意思,徐淑心知肚明。
王妃的虚伪尊荣撑不下去,徐淑脸色颇为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