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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婆子拿着牛皮风灯在前面领路,宝玉一行迎风踏雪而行。在三玉去梨香院之时,天上已经掉起了雪珠,如今下了这半日,屋檐树梢上均已积了一层雪,远远看过去,宛若镶了层精致的白边。黛玉伸手接了两片雪花在手,雪花入手即化,抖落雪化的水珠,道:“这可是入冬的第一场雪。云妹妹说等下雪了要打雪仗玩呢,只是前些日子天虽阴着,却只见刮风不见下雪,这次不知道能不能让她称心。”
在梨香院被黛玉挤兑的无话可说的宝玉紧走两步,赶上走在前面的黛玉,笑道:“林二妹妹可是想念云妹妹了?这又何难,和老太太说一声,打发人把云妹妹接来就是。反正云妹妹在家也无事,而且她也有一阵子没来了,还是上次因宝姐姐一家到来,才把她接过来住了几日,虽然自此之后也曾打发人去看过她,却不曾把她接过来。”
黛玉虽然知道宝玉是讨好她,可是言语中对湘云则带着一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意思让她心中不喜,似乎好像大家都要以他为中心围着他转似的。斜睨了宝玉一眼,黛玉道:“你不当谁都和你一般,整日里无所事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何况你若是想要接云妹妹过来你尽自去说。不用打着我的旗号。我若是想接她过来,我自会张口,我不领你这个情,也不必在云妹妹面前买这个好。”
拉了拉身上的斗篷,将手笼在嘴边哈了口气,又搓了一下手,宝玉不以为意的笑道:“我去说就我去说,这又有什么。其实林二妹妹若是想打雪仗,也不必非要等云妹妹来,尽管玩就是。回头等这雪下厚实了,除了打雪仗,还可以在院子里堆个雪人。”
走在后面的漱玉取笑他:“宝二哥,说话的时候小心点脚下,可别雪人还没堆,自个儿先成了雪人。”釉玉睇了她一眼,低声叮嘱:“别尽顾着说别人,自己也要注意些。”……
一行人回转到贾母的院子,贾敏也在,正陪着贾母说话,众人上前见过贾母和贾敏。贾母问过后他们在薛家是吃了饭才回来的,又见宝玉身上带着酒气,就命宝玉回房去歇着,不许再出来,因命人让人好生看着,吩咐跟着宝玉的人。等见到李嬷嬷和她身后的几个才留头的小丫头,贾母皱了皱眉头,问宝玉:“这就是今儿跟在你身边服侍的人?”
宝玉踉跄着回头扫了一眼,点头道:“嗯,是她们。”贾母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怒气,看见宝玉醉眼乜斜的模样,贾母不好多说,让人扶着宝玉赶紧回房休息,又让三玉也到贾母这边为她们准备的屋子小憩一下,回头和贾敏一起回家。三玉犹豫着,想留在这边陪贾母和贾敏。
宝玉见三玉犹豫,猜出她们的心思,邀请道:“老太太和姑母还没有用晚饭,呆会儿摆饭,你们坐在这里不便宜。这边老太太虽然早就给你们预备下了屋子,可是你们多日不在这边留宿,如今过去现生炭盆,等屋子暖和起来还要等一阵子,不如先到我的屋子里坐坐吧。我新得了些枫露茶,那茶要过三四遍水才出色,几位正好尝尝。”三玉想了想,点头答应,起步到宝玉的屋子。
对于贾母的神色变化,贾敏全收在眼底,其中的缘由她也尽知。其实在看到跟在宝玉身边的人的时候,她也有几分惊讶。宝玉身边不算袭人,还有晴雯麝月等七个大丫头,佳蕙蕙香等八个小丫头,个个都伶俐的很。林之孝的女儿小红那么聪敏能干的丫头都被上面压的出不了头,只能和佳惠她们为伍。从这些人里随便拎出一个都比眼前的这几个强,怎么宝玉出门却不带她们?是有心偷懒还是觉得去梨香院,她们不跟着也无所谓?亦或是其他的原因?……
贾敏可不相信袭人她们会不知道宝玉去了薛姨妈家。宝玉出门的天虽有些阴,却不曾下雪,这不是正好给了袭人展现贤良的机会,就算宝玉一开始出门的时候她未曾跟随,后面也该亲身前去表现她的贤德才是?细究之下,就明白为何一向惯会在人前表现的袭人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原因在宝玉的乳母——李嬷嬷身上。
一山不容二虎。袭人从贾母身边调到宝玉房中,可是她费尽心思才如愿的。到了宝玉房中,她可不想作一个只是拿着月钱伺候人的丫头,那样的话她“攀高”的心愿岂不落空了?还谈什么日后争荣夸耀?本来就是贾母房里的拿着一两银子大丫头的袭人携着她是从贾母房里出来的威势,以其心机拿下宝玉房里的丫头并不在话下,就算晴雯仗着她也是贾母给的人而心有不服,但是两个人月钱的高低让她不得不低头,承认袭人的地位要比她高一线,因为关于月钱这块这是贾母做出规定的,就算晴雯心有不忿也无可奈何。
只是打发了下面的“小鬼”,袭人还有李嬷嬷这个“阎王”要对付。要想在宝玉房里奠定独一无二的地位,她必须拿下李嬷嬷。宝玉素来厌恶那些婆子,哪怕李嬷嬷是他乳母,宝玉的态度也未有改变。李嬷嬷虽然不得宝玉欢心,但是她掌管宝玉房里一应大小事体,在宝玉房里说一不二,又是宝玉的乳母这个身份,所以就连宝玉也轻易驳她不得。袭人知道,宝玉不喜李嬷嬷,虽然他不能做主将李嬷嬷撵出去,但是他的态度能够影响贾母和王夫人。因此袭人极力讨宝玉的欢心,拉拢下面的丫头,不动声色的明里暗里排挤李嬷嬷,想把李嬷嬷手中的权柄拿过来。
对此情形,李嬷嬷自然不肯坐以待毙。两下里在宝玉未曾察觉的情况下明争暗斗,以至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因此李嬷嬷跟着宝玉去了梨香院,袭人就不肯跟着去,宁愿失去一个表现其贤德的机会。只是可惜,李嬷嬷对付袭人的手段不同于袭人的“润物细无声”,直接粗暴,纵使道理在她这边也因为她蛮横的态度让人觉得是在“欺负”袭人,何况袭人又是个会做戏的,宝玉的态度又在那里,以至于屋里的大权渐渐的被袭人拿走,而她也被排挤的在宝玉的屋子里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如果贾敏没记错,似乎在这之后,李嬷嬷再出场,就是荣养的身份了。一般情况下,李嬷嬷应该到宝玉娶亲之后才会告老,贾珠和贾琏的乳母都是这样出去的,与之相比,李嬷嬷退的未免早了些。
贾母对宝玉的宠溺已经达到了“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地步,宝玉身边那么多伺候的人,她还担心他身边没有竭力尽忠的人,特地把袭人给了他使,像秋纹这样的丫头素日根本都不入她眼。书中,贾府庆元宵的时候,贾母曾经就宝玉身边跟着麝月秋纹几个丫头而对袭人不满,说她拿大,那个时候袭人母丧,已经在王夫人那里挣来了“准姨娘”的地位,薛宝琴都进京了。宝玉的年纪比现在大多了,就算不会服侍的丫头经过这几年的□□,也有所长进,何况麝月秋纹她们一开始就跟在宝玉身边,就这贾母还不满意,何况当下?
袭人为人谨慎,又素来和鸳鸯、平儿这样的实权人物交好,纵使有什么过错也都被她们帮着遮掩过去了,闹不到贾母眼前。如今难得出一次纰漏,还落到了贾母的眼里,偏贾母因为她是自己给宝玉的,她若不好,对贾母来说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而且以前也不曾察觉袭人有什么不妥,再者对着素日里看起来千好百好的袭人,贾母也不能因为今日这一不好而苛责于她,只是到底在心底给袭人记了一笔。因为除了贾敏再无人觉察到了贾母的不快,所以也没人在旁帮着袭人说好话,将她的过失圆过去。
贾母将袭人的事情按下不提,笑着提议:“今个儿天冷,自午时起就下雪,你虽在京中长大,可是在南边呆了经年,乍一回来,恐怕不适应。厨下还有你送来的新鲜菜蔬,我让人做了锅子端上来,热热的吃下去,还有好酒,回头我们娘俩也喝上几盅,胃暖了,身子也就暖和了。”
贾敏动了一下踩着脚炉的腿,心中暗诽,这该死的冬天。不由自主的想起她来的那个时代,因为温室效应,全球变暖,冬天可没这么冷。而且室内集中供热,又暖和又干净,比手里捧手炉,屋里摆炭盆要方便舒适多了。如今只能在记忆中想想了,贾敏心中暗自叹息,面上带笑,道:“母亲的想头不错,可不是,这个天正好吃锅子。我这里就偏了母亲的好酒好菜了,母亲可不要舍不得。”
面对贾敏带点调侃,带点撒娇的言语,贾母笑道:“不过是一口东西罢了,有什么舍不得的?你说你,孩子都那么大了,还在我这里撒娇耍赖,也不怕人笑话。真该让孩子们过来看看你现在的惫懒样,看你日后还如何在他们跟前端得起母亲的架子?”虽然贾母言语中带些嗔怪,可是语气欣然,又笑得如同一朵花似的,明显口不应心,是十分欢喜的。
面对贾母的指责,贾敏道:“母亲说的是哪的话,我就是白发苍苍,发动齿摇了,难道我就不是你女儿,你就不是我母亲了?母女之间,女儿和母亲撒娇那不是很正常吗?管什么年纪不年纪。再说,谁会笑话?谁敢笑话?”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贾敏虽然脸上带笑,可是却有着十分的威势,目光从站在地下伺候的丫头身上一一扫过,本来因为贾母和贾敏的互动而吃吃暗笑的丫头接收到贾敏的目光,立刻收住笑容,老老实实的站在下面,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贾母看到贾敏展露出的威势,欣慰的拍拍贾敏的手,叹道:“当初你出嫁的时候,我就担心,怕你压不住下面的人,怕你受委屈……如今看来,当家主母的威势已经历练出来了。……”贾母正絮叨着当年旧事的时候,宝玉房中传来一阵声嚷,打断了贾母的回忆。贾母听到之后,立刻就把鸳鸯派了出去,让她去看看,宝玉房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鸳鸯回转,去宝玉房里的三玉过来了。贾母见到她们就问:“宝玉房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黛玉答道:“没什么,不过是李嬷嬷看见袭人这个时辰躺在床上,觉得有些轻狂,说了几句而已。”贾敏坐在一边听见黛玉的回答,心中忍不住叫好,这话说的真巧妙,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听黛玉这么一说,贾母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看了看摆在东面的西洋座钟,这个时间离吃晚饭的时辰还有一会儿子呢,只不过因为宝玉在梨香院吃茶果,硬生生的把一顿下午茶拖到现在,由于这个午后小酌与晚饭时间太近,为了防止积食伤身,所以宝玉就免了晚饭,而且他又吃了酒,贾母让他回房歇着去了,冬日天短,天黑的又早,因此显得时间晚了。实际上还早着呢。
宝玉说是回房休息,可是他又邀三玉到房里小坐,主子醉酒,又有客人,这个时候,袭人这个伺候人的不上前伺候,却渥在床上。……勾起刚才放在心底的前情,贾母的脸不由的沉了下来。鸳鸯回转,见到贾母的脸色,心中暗叫不好,为袭人担心起来。只是她虽有心在贾母面前为袭人隐瞒,奈何宝玉房中发生什么刚才三玉皆在。在她带着贾母的意思去询问的时候,想必贾母已经问过三玉,三玉已经把情况说明。
若是在贾母不知道的情况下帮着袭人遮掩一二倒也无妨,如今贾母已经从三玉口中知道是什么情形,若是她再替袭人隐瞒,只怕她也讨不到好去。可是若眼睁睁的看着袭人犯错被罚,鸳鸯又觉得对不起她和袭人之间的情分,心思百转间,鸳鸯拿定了主意,道:“回老太太,没什么事。因天气变化,宝二爷房里的袭人……觉得有些不爽快,所以……躺在床上……歇歇,被李嬷嬷看见了,骂了她几句,宝二爷护在里面,争执之间,摔了茶盅……”
贾敏正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听见鸳鸯的回话,停了手,微挑着眉,看着站在下面的鸳鸯,刚才她还觉得黛玉会说话,话说的巧妙,这会子才发现鸳鸯更是一个“巧人”。虽然是一样的事,可是鸳鸯的回答不仅避重就轻,而且还给袭人安上一个“身子不适”的名头,一下子就将袭人偷懒的过错摘了出去,至于到底是不是身子不爽,反正现在也无法证实,至于以后,贾母哪里还会把一个丫头的身子舒服不舒服这样的小事记在心上。先将袭人的过错降到最低,然后再把宝玉拉出来说事。谁都知道宝玉最是护着女孩子,厌恶那些嬷嬷的。
鸳鸯的一番话虽然将宝玉房中的事描述了出来,因为模糊了重点,所以让人认为,是李嬷嬷责骂袭人,宝玉袒护她,帮着辩解,打砸东西,才引起的骚乱。从头到尾没袭人什么事,当然也不是全无干系,至少袭人是□□。只是虽然是由袭人引发的,不过一个“骂”字,表明是李嬷嬷看袭人不顺眼,没事找事,进而引起的事端。这个源头纵使不是袭人,也可能是旁人,老太太吃柿子——拣软的捏,因为袭人为人老实,所以李嬷嬷才找上她排揎。
贾敏若有所思的盯着鸳鸯看了一会儿,心中暗叹,本来以为她是个好的,稳重公道,自尊自爱,原来在糊弄人这方面的功夫比府中其它的奴才强不了多少。不过也是,一个是和她素来交好,从小如同亲姊妹一般长大的袭人,一个是没什么交情的李嬷嬷,人心偏向哪个自然不言而喻。何况李嬷嬷看袭人不顺眼,“欺负”她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鸳鸯必然有所耳闻,帮袭人讨“公道”是好姐妹分内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今天这事袭人有错,李嬷嬷也有不是在身,总不能让袭人一个人担下所有的过错。何况在鸳鸯看来,袭人到底是否有错还未可知。
若不是对今日之事早有了解,亦深知袭人的为人,贾敏都想为鸳鸯击掌叫好。本来按照书中情节,因为李嬷嬷在梨香院早早离开,使贾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她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袭人,所以袭人的过错也就被人忽略,无从得知了。合该袭人倒霉,因为贾敏带来的“蝴蝶效应”,李嬷嬷没有早退,以至于袭人身上“贤良人”的画皮被揭开一层。
“袭人身子不爽?想是病了,不然下午宝玉身边也不会没人伺候了。可请大夫过府看过了?有无大碍?若是严重的话还是赶紧移出去的好。纵使症候不大,也不容小觑。天寒地冻的本就容易生病,宝玉的身子可不大结实。”被传染了可怎么办?贾敏一派关心宝玉身体的言语,轻描淡写的毁掉了鸳鸯帮袭人的遮掩。本来因为鸳鸯的话脸色由阴转晴的贾母又沉下脸来。
下人生病,为了防止过到主子身上,大多要移出去养病,等病好了再上来。贾府后面单有这样一排罩房是给府上生病的人住的。当然,要是觉得府里不好,回家也行。像袭人这样有些体面的大丫头,因为是贴身伺候主子的,更要注意。若是吃一两剂药就好的小病虽不用移出去,可是也要与宝玉隔离的,若是大病那是必须出去的。如今袭人说身子不适,不管是大病还是小病,都是要避开宝玉的,哪能还在宝玉房里停留的。鸳鸯闻言心中暗暗叫苦,却不敢再帮袭人说话。此时不管是帮袭人分辨身子严重还是不严重都于事无补,而且自身还会招致贾母的嫌疑。帮不了袭人,反而把自己搭进去,这样买一送一的赔本买卖鸳鸯可不会做,因此她站在一旁静默不语。
贾母心中恼怒,只是她年老成精,并没有马上发话惩处袭人,反而笑着吩咐身边的珠玑,回头请个大夫入府给袭人诊治,之后继续和贾敏说笑,等到下面摆好晚饭,携贾敏进饭厅用饭。虽然贾母没有表态,可是不代表这事就悄无声息的按下去了,贾敏一面扶着贾母往饭厅走,一面心中暗自揣测,不知道过后贾母要如何处置袭人,会不会把她调离宝玉身边呢?袭人以前一贯表现良好,贾母对她印象不错,纵使这次袭人有过,贾母也不未必会将她往坏处想。何况袭人服侍宝玉多年,情分在那,若是贸贸然将袭人带出去,安抚闹脾气的宝玉也是件头疼的事。而且就袭人这次犯得过错来说,似乎还没有大到把她撵出去的地步,……
饭厅中李纨和凤姐早已经带人侍候着,见贾母和贾敏过来,忙吩咐下面传饭,并请姑娘们来。过了半晌,迎春和探春两人赶了过来。贾母不见惜春,道:“四丫头怎么没过来?可是身子不耐烦?上午去东府我还看她好好的呢,可是来回的时候肚子里吃进风去了?”虽然三春搬离了贾母的院子,但是日常情况下还是和贾母一起用餐的。
不等旁人答话,凤姐先笑道:“四丫头没事。今上午到珍大哥府里吃酒,老太太你是知道的,四丫头和和蓉儿媳妇相处的好,这次四丫头过府看戏,又去探望了蓉儿媳妇,过后她和我说,要在东府住几日。原本府里敬大哥的生辰的时候尤大嫂子就想接四丫头回去住段日子,偏生蓉儿媳妇生病,……尤大嫂子又要照看病人,又要忙府里那一摊,四丫头过府也无人陪伴,因此也就没提这个话。如今四丫头提出来,珍大嫂子哪有不应之理。因四丫头提出的时候,老太太和太太已经走了,我想着四丫头和蓉儿媳妇一向要好,而且她和尤大嫂子又是一家子,纵使一时尤大嫂子因为事物繁杂一时有什么照看不到,四丫头也不会挑理去,所以我就大着胆子答应了。本该回来的时候就马上回老太太的,偏生有事给浑忘了,以至于拖到这会子,真是该打,该打!”
凤姐一番唱作念打,将缘由讲述的清清楚楚。虽然惜春母亲去世前托孤于贾母,让其帮着教养惜春,可是说到底惜春终究是东府的人,她的哥哥嫂子想拉近彼此感情这是好事,毕竟惜春将来出嫁的相关事宜是需要东府做主的,她的娘家是东府。大家感情好,对惜春的将来大有好处。只是贾珍和贾蓉是男子,他们和惜春虽是至亲,但是到底男女有别,见面的机会不多,就算见面也多是干巴巴的几句问候,因此照看惜春的事情着落在尤氏的身上。
尤氏和惜春年龄相差悬殊,彼此之间根本没什么共同话题,宁国府也没有年纪相当的玩伴,所以每年惜春除了宁国府来接之外,极少过去,这种情况直到秦可卿过门才有所改观。秦可卿行事温柔和平,周到妥帖,惜春和她虽然差着辈分,可是秦可卿年纪到底比她略大几岁,又有成长环境的影响,哄惜春很有一套,惜春在可卿的身上感受到了如母亲如姐姐般的关怀体贴,因此惜春很是爱重可卿,爱过去同她顽,为此去宁国府的遭数比以前多了不少。中秋节过后秦可卿生病,惜春跟着着急,屡屡过去探望。因此贾母听凤姐这么一说,明了的点点头。话题到此为止,大家落座用饭。
饭后众人围坐闲话,黛玉未见惜春的身影,也出言询问,听了探春的回答之后,忍不住道:“蓉儿媳妇病了这么长的日子还未见好,请来的大夫可说她生的是什么病?”秦可卿于八月底九月初生病的消息三玉是知道的,还曾经去探望过一两次。只是在身份上她们是长辈,又到京没多长时间,秦可卿就病了,彼此来往不多,情谊并不深,况且贾敏不喜她们和宁国府有太多牵扯,所以关于秦可卿的消息,若是他人不在她们面前提及,三玉自不会主动问起,日常生活中也不会去关注这方面的消息,因此对于秦可卿的病况,三玉所知不多。
探春道:“现今家里走的这些大夫都过府诊治了,但都说不清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尤大嫂子说蓉儿媳妇一开始不过是人一日比一日觉懒了,又懒怠吃东西,似乎没什么大碍,谁知道随后越发的严重了,如今每日里到了下半日就懒怠动了,话也懒怠说,神也发涅,虽勉强能挣扎着起来,可是看上去却不大好……”
对秦可卿的生死贾敏并不关心,她不是救世主,无法救助于她,所以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黛玉和探春说话,余光看见斜倚榻而坐的贾母将一个桔子吃下肚还不够,命鸳鸯再剥一个时,忙拦在里面,劝道:“可不许再吃了。母亲如今有了年纪,脾胃比不得早前,还是注意些的好。”见贾母不以为然,贾敏不客气的揭短,“敬大哥的生辰的前一天,是谁嘴馋,不听劝,看见宝玉吃桃,非要吃,吃了大半个,结果闹了肚子,折腾起来的?如今孙子媳妇早娶进门,重孙子都那么大了,偏行事还由着性子来,也不怕小辈们笑话。”
贾母听了贾敏的话,不舍的将手中的桔子交还给鸳鸯,嘴里还嘟囔着:“真是反了天了,从来都是母亲教训女儿的,如今却倒了个个,作女儿的反而教训起母亲来了。……”坐在贾母身旁的贾敏自然将贾母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哭笑不得的看着贾母一眼,转头对站立于一旁的丫头们道:“你们是服侍老太太的,可是不能为了讨老太太欢心,就什么都由着老太太,若是日常生活中有什么不当的,你们也提醒着一点。万不可只为了主子欢喜就什么都不顾了,否则我若是知道的话,可是不依的。”
面对贾敏的敲打,一干人等忙不迭的应声。鸳鸯看出贾母对贾敏的言行虽然口中抱怨,实际上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因此笑着凑趣:“别看老太太嘴上对姑太太不满,嫌你管这管那的,但是心里还是十分欢喜的。有姑太太的话在这,今后我们老太太可别怪我们‘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席话说的贾母喜笑颜开,那边黛玉和探春也结束了关于秦可卿病情的话题,插话进来。大家说说笑笑,其乐融融,直至亥时才各自散去。
由三玉制定计划,贾敏在其后跟着查漏补缺,不过一两日的功夫贾府上下有名号的丫头们都收到了林家送的绢花,连带着周瑞家的无礼行为也被众所周知。林家送出的绢花做的精致非常,宛如真的一般,得了的人识货,知道是好东西,自然不会把它束之高阁,而是戴在了头上。
身为上位者的王夫人一般不会去关注下面的人,连她最心爱的儿子宝玉身边那么多伺候的丫头,她也只认得袭人和麝月两个而已。但是架不住不管是她身边服侍的金钏儿、彩霞、彩云,还有贾母身边的鸳鸯、琥珀,及三春身边的大丫头,这些人来来去去在她眼前晃,每个人头上都戴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绢花,她想不注意都难。
起初,王夫人以为这些人戴的绢花乃是三春或三玉将薛姨妈送给她们的送了出去,很是不悦,因为不好直接数落三玉,于是挑着三玉到她这边找三春的时候,她当着三玉的面教训了三春一顿,说了些“亲友之间的馈赠乃是一片心意,怎能随便糟蹋”之类的言语。
三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王夫人这通说教从何而来,却不敢反驳,只能低头称是。三玉自然明白个中情由,也明白王夫人为何在她们面前摆出这副姿态,但是只要王夫人不点明说话对象中包括她们三人,她们只当王夫人是教导贾家姑娘,与她们无关。
周瑞家的在郑华家的告状之前,已经知道了她办的事被传播开了,但是她不以为意。在她看来,不过是府里的人看她风光在王夫人跟前受重用,眼气,嫉妒,所以在下面乱嚼舌头,很不必放在心上。周瑞家的把这事当做小事一桩,浑不在意,可是有人却把这当作一个机会。
郑华家的和周瑞家的都是王夫人的陪房,可是两人在王夫人跟前,明显周瑞家的更被看重,有什么好差事,在主子面前得脸面的事都是周瑞家的先得去,其次才轮到郑华家的。郑华家的自认本事不比周瑞家的差,只是比不得她嘴巧,擅于讨好卖乖罢了,因此心中很是不服气。当周瑞家的作为随着林家送出去的绢花而满府皆知的时候,郑华家的觉得抓住了周瑞家的短处,到王夫人跟前告了她一状。
听郑华家的这么一说,王夫人这才知道原来丫头们头上的绢花是林家送的,而且事情已经传得满府皆知的地步,王夫人的脸色一沉,不说周瑞家的做事无礼,反而在心中暗骂三玉心眼小,不省事。不过王夫人为了表示她的公正无私,与她无关,把三玉叫来,当着她的面让周瑞家的给她们赔礼道歉,并大义凛然的斥责了周瑞家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