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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在嘲笑王夫人多事后,不由得自嘲,她在香菱之事上又何尝不是多事。以甄封氏的个性,虽不至于“升米恩,斗米仇“,但是就怕她得陇望蜀,和她关联上,实在是没什么好处。不过好在有个顺慎郡王妃,而贾敏是贾家的女儿,和贾家关系密切,所以才能撕掳开来。今后甄封氏和英莲怎样,与她无关。
不说贾敏本身已经不关心甄氏母女,就算想关心她也没那个时间。已经挑好了日子,二月初二,他们就要搬家了。只是在灯节之前忙于交加应酬的她根本无暇理会自家搬家之事,好在老早以前,贾敏就把这些事务交给三玉负责,因此过了元宵,贾敏好好歇了几天,才将三玉叫到一起,听取她们的汇报。清玉和霁玉也被叫了过来。
贾敏先瞄了一眼宴客的名单,轻叹了一口气,道:“这单子是谁拟的?”釉玉道:“回母亲,是我拟的。我和清玉黛玉他们商讨之后,觉得父亲不在京中,外面没有主事之人,所以筵席还是简办的好。”贾敏扫了下面五位一眼,问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五人用眼角互相瞥了一眼,一齐道:“是的,母亲。”
将手中的名单丢到椅子边的红木雕花小几上,贾敏叹道:“原觉得你们聪明,能琢磨些事了,如今看来到底是缺乏历练。”顿了一下,对上几个孩子不解的目光,解释道:“我们一家虽回京,可是因为借住在你们外祖家,所以一干宴请到了我们这里皆免,就是年前和年后的筵席往来,我们家也不曾办,各家也都体谅我们处境,没说什么。如今我们搬回自家,这暖屋酒若是在再没有,就算和我们交好的人家不说什么,我们这边也说不过去。清玉和霁玉你们虽然年轻,可是到底是有功名在身之人,你们父亲不在京中,有些事你们也该打理起来了,年龄并不能作为推脱的理由。”
清玉和霁玉挨了批评,忙起身认错。贾敏示意他们坐下,然后道:“不过你们父亲不在京中是事实,所以男客那边除了至交亲朋之外,其他人选需要再三斟酌。你外祖家二舅舅和琏表哥虽然会帮着出面招呼,可到底不是自家人,所以女眷这边多开几桌。”贾敏斟酌一番,定下席数。
“嗯,初步拟定外院男客八桌,内院女眷是十五桌,另有备席五桌。”说是不简办,但是贾敏也不想办的太过盛大。
虽然林家已经回来近半年了,可是因为一直都在贾家住着,交际应酬只限一个很小的范围。而且因为借住在贾府的缘故,进出都在一个门中,林家和贾家姻亲关系被放大,有时不免被人觉得林家和贾家是一体的。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之所以并称,并仅仅因为四家相互联络有亲,而是他们的政治立场是保持一致的。贾敏可不想因为林家和贾家的姻亲关系,四大家族变成五大家族。所以这次筵席不仅仅是林家的暖屋酒,还是林家从贾家搬出来出来,作为一个独立的家族出现在京城的一个宣告。
若是有可能,贾敏并不想让贾家人帮着出面招呼,可是谁让林海远在江南,清玉和霁玉尚未成年,主持这样的场面略有不足。不过贾家到底是她娘家,林海不在,由娘家人帮着出面理所应当,何况贾敏原本带着孩子是住在娘家的,总不能刚搬出来无缘无故的就和娘家生分起来。不过好在贾府现在还没到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离倒塌还有很长段时间,所以还不用太着急,既然已经从贾家搬出,那么以后有的是时间将林家和贾家在世人的眼中分割出来。
将拟定的菜单看了一眼,觉得茶点菜色没什么可挑剔的。贾敏转而又问道:“既然客人增加,那么原本预备下的器皿可还够用?若是不够用,库里可还有多余的?……”釉玉忙答道:“够用。这次茶盏碗碟杯器打算一色全用官窑芙蓉玉粉瓷,账上表明库里一共有四十多套,原本就是预备办席用的。”
贾敏听了,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道:“算了,还是不用到库里找了。回头打发人和凤丫头说一声,你外祖家正月里办年酒的家什应该还没收起,正好借来使使。”自从回京,老宅里的库房贾敏一直都没去看过,虽然账册上有标示,可是在贾敏没看到实物之前,她并不敢以账册作为实据。
这么多年,林家一直在外。天高皇帝远的,她可不相信留在京里看房子的仆役就那么老实的,没搞什么小动作。就算她信得过林家的仆从,她还信不过贾家派过来的帮着照看房子的赖家人。他们都敢将房子偷着租赁出去,在库房里偷些东西出来,算什么。账上有,库里没有,实在是大有可能。但是现在查库又没那个时间,所以在不知道库里实情的情况下,还是直接借的好。
釉玉不明所以,但是贾敏有话,只能点头答应。跟着贾敏又询问了关于客人带来的仆从歇息吃饭的安排,外院迎宾引客,请的是哪家戏班,还有女先儿,以及府里各项人手的布置……经三玉说明,大体都安排妥当,贾敏纠正了其中有所差池的地方,又提点了一些要项,事情就这么安排下去了。搬家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贾敏就挑了一日晚饭后来到贾母上房。贾母正眯着眼歪在榻上,鸳鸯站在她的后面给她捏着肩膀,琥珀跪在榻前,正用美人锤给贾母捶腿。
贾母睁开眯着的眼睛见是贾敏,示意鸳鸯劲再用大点,然后跟贾敏抱怨道:“这一阵子真是累死我这个老婆子了,浑身酸疼。可见是老了,不中用了。”贾敏知道大凡是老人都忌讳一个“老”字,他自己说老无妨,但是别人说他老,他就不爱听,贾母就是其中之一,因此贾敏笑道:“母亲哪里老了,我可没看出来。你可是府里的‘定海神针’,正是有你坐镇府中,上下才有了主心骨。”说得贾母喜笑颜开,拍着贾敏的手道:“你倒是嘴甜,会哄我开心。”
贾敏笑笑,话题一转,道:“去年腊月林家房子的隔壁的宅子要卖,霁玉听说了,就把它买了下来。因为老例‘腊不搬家’,所以只能等过了年再说,这眼看着就要出正月了,那边的宅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也择定了日子,我们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就搬过去。”
林家买宅子之事,贾母并不知道。她知道贾敏作为已经出嫁的女儿,丈夫儿女皆在,没有在贾家住一辈子的道理。但是她想着贾敏一家住到林海进京和他们团聚还是不成问题的。因此听贾敏买了宅子说要搬走,大吃一惊,猛地从榻上坐起,道:“好好的又买宅子做什么?林家又不是没房子?可是你二嫂子或者府里其他人又和你过不去了了?……”琥珀因为贾母的动作,猝不及防,一不小心被带跌坐在地上。
“没有的事。”贾敏拦住贾母的话头,道:“母亲,你还不知道我,我是那种让人欺负到头上不吭声,只能受着的人吗?若是有人难为我,就算我没能耐还回去,不是还有母亲你嘛,我可不信母亲你会看着我受欺负,不给我做主?”
“那你们还要买宅子,还要搬出去?”贾母曾经听贾敏说过,知道林家的旧宅凋敝的厉害,所以林家若是不等林海入京就搬走,也得等旧宅修好才行。显然,从时间上看,林家旧宅不可能修好。
贾敏赶忙解释:“新买的宅子就是原来的林家房子隔壁,只要打通了,就可以连成一片。这样的好事可是可遇不可求,既然知道了,哪有不买下的道理?”贾母去过林家的宅子,也知道其中的弊病。林家的宅院虽然是私宅,可是地段不错,左邻右舍也都非富则贵,无法以势压人,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将宅院出售,因此林家虽然有心扩建也要地方才行,如今有了机会,当然要抓住。
顿了一下,贾敏道:“我也想长久的和母亲住在一起。只是女儿毕竟已经出嫁,是林家的人了,没个带着孩子一直住在娘家的道理。先前林家在京城的房子住不得人,女儿带着孩子住在娘家那是没话说,可是如今林宅已经收拾出来,哪有让它在那空着,而我却带着孩子挤在娘家的道理?家里也不是没有男丁支撑门户。何况我们这次回京的目的是回家,探亲只是顺带,既然是回家,哪有回来住娘家来的?再说,清玉霁玉他们是林家的子孙,一直住在贾家不免有些不像话,何况他们也都大了,在外面也有些朋友来往,总不能让他们借贾家的地方应酬交际呀。……”若是如此,不免叫人看低了他们兄弟。
“……就是我,我回京也有些日子了,林海虽然不在京中,可是我身为林家当家主母的责任不能因为他不在京就不管了。日常交际,我招待客人,难道也借贾家的地方招待不成?纵使我肯,人家还未必愿意呢!”
贾敏借贾家的地方待客,虽是林家的事,但是来客登的却是贾家的门。这该怎么算?到时,身为主家的贾家人要不要出面?人家到你家里来了,不出面不合适;但是出面的话,在贾家的地头上,贾家应尽地主之谊才是,但是这样的话,对贾敏来说,贾家如此行事可是喧宾夺主了,她这个召起之人又该怎么算?被放在哪里?若是贾敏借贾家行事,这样一来,岂不让那些愿意和林家交好,却不想和贾家交好之家为难?……
听贾敏这么一说,贾母沉默不语。林家和薛家不一样。从开国到现在,薛家一直世居金陵,在京中所倚仗的不过是贾王两家罢了。或许除贾王两家,原本在京中薛家还有些其他人脉,但是在薛俭过世,薛蟠不成器,些许人脉早已经断绝。也因为薛蟠无能,薛家各处生意勉强维持,根本谈不上扩大经营。所以薛家在京中的铺子只要靠着贾王两家的权势,由掌柜的和伙计经营下去也就是了。不用扩张,也无需拓展什么人脉关系。何况薛家虽然顶着个皇商的名头,可是到底是商户,除了至亲之家之外,京中官宦之家的夫人哪个肯自跌身价和薛家往来。薛家就算想扩展人脉也无从做起。
但是林家不同,林家虽然祖籍姑苏,但是从本朝立国之初就在京城安居,林家在京中可是有根基的,故交旧友并没有因为林海远离京城而断绝往来。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个人情社会,林家又是做官的,官场上更是讲究人脉关系,“夫人外交”是交际应酬中非常重要的一项。这点作为国公夫人的贾母非常清楚。只要铺子不倒,薛家可以躲在梨香院不与外往来。但是林家却不行。林家和贾家有着姻亲关系,可是到底不是一家,对外交际有重合的,也有不一样的,贾敏不可能以贾家的交际范畴为准,何况就算能,身为林家人的贾敏在贾家行事,也不算个事。
贾敏一家要搬走的消息在贾敏和贾母说话的时候,早有那腿快嘴快的丫头说了出去,很快各房就收到了消息。贾琏在帮林家办买房的各项手续得那天,回来后就告诉了凤姐,林家过了年大概就搬出去了的消息。一想抱贾母大腿的凤姐却把这个消息瞒得死死的,一点口风的不曾向外露。
凭心而论,凤姐也希望林家搬出去。出嫁的姑娘回到娘家,是娇客,本就是要礼待三分的,贾母又疼贾敏,爱屋及乌,待黛玉和霁玉也别有不同。凤姐每日支应贾母和王夫人,照看宝玉,还要应付上上下下,已经够累够忙的了,如今不仅多了三个需要小心应对之人,连带贾敏带过来的清玉、釉玉和漱玉也不敢怠慢。否则,惹恼了贾敏,不仅贾母不依,就连贾琏也有话说。让凤姐大耗心力,这也就罢了。偏偏贾敏和王夫人又不对付,王夫人不仅给贾敏一家找不自在,还因为贾母疼她们酸话连连,气恼异常,以至于凤姐夹在当中难做人。凤姐不想再当夹板,两头受气。因此凤姐将贾琏带回来的消息瞒住,免得贾母得知,从中拦阻。如今收到消息,她忙整衣往上房走去。
凤姐来到上房时,正赶上贾母拉着贾敏的手,老泪纵横,哽咽的埋怨道:“你个没良心的,可是嫁了人就成了人家的人,连自己老子娘都扔到脖子后头去了,这些年好容易才回来一趟,这才呆多久,你就又要搬走。你就这么不惦念我?可见我白疼你了,你知道你是林家的媳妇,要为林家考虑,可是你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就不想想我?没良心的丫头,没良心的丫头……”贾母知道贾敏说的都在理,贾家搬家事成定局。说到底,姑娘嫁人了,就不是自家人了,贾母无奈,心里舍不得,嘴里埋怨几句,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听贾母这么说,贾敏知道她松口了,赶忙宽慰她:“母亲,就算我搬出去,我们娘俩想见面还是很容易的。我这次搬出去,又不像以前一样远离京城,只要想过来,出个门坐个车就过来了,还不是什么想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回娘家方便的很。而且母亲若是愿意动弹,还可以到我家小住几日。日常出门也多了个去处,也算是一桩妙事。”
凤姐也跟着劝道:“可是呢,姑母这次搬走也不曾远离京城,难不成回了家就不见老太太了?姑父远在扬州,京里的宅子还不是由姑妈当家作主,等姑妈安顿好了,那个时候,老太太把她叫来,让她住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有事再回去也不迟!”反正上头也没有长辈,丈夫又不在身边,府中贾敏最大,她想回娘家就回娘家,谁能拦着?
听凤姐言中有将林家当做贾敏办事的地点之意,贾母眼中含泪,指着凤姐,断断续续的道:“你个猴,就你会出馊主意!”凤姐毫不在意的甩甩帕子,道:“不管是馊主意还是好主意,只要管用就行。老祖宗,快别哭了,仔细哭多了,脑瓜仁疼。”说着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贾母接了过来,拭去眼角的泪水,叮嘱凤姐:“你姑妈他们搬家是搬定了,已经把日子都定下了。你姑父不在京,几个孩子还小,你和琏儿也跟着帮帮忙,免得里里外外都由你姑妈一个人打理,别把她累出个好歹的来。”凤姐连忙称是。
王夫人收到消息后,就一直命人打探,而后知道贾敏一家搬家搬定了,想到碍眼的就要走了,脸上笑出了一朵花。端起一盏茶,喝了几口,想到一有闲暇就往西跨院跑,甚至在林家一消磨就是一整天,早上去了,晚上才回来,连午饭都在林家吃了的宝玉,微皱了一下眉头,吩咐一旁的周瑞家的:“林家要搬走的消息都给我瞒紧了,千万别让宝玉知道。”免得宝玉闹起来,林家搬不走。
周瑞家的答应着,并没有退出去,而是犹豫了一下,道:“只是,恐怕未必瞒得住,不说老太太那边,就是林家,宝二爷也是常去的。林家收拾东西,宝二爷看见了,哪有不问的,这一问,哪还有个不知道的?”王夫人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一边,捻动着手中的念珠,半晌才叹道:“罢了,能瞒一时就是一时吧。”离二月二林家搬家的日子还有几天,这几天她倒是想将宝玉拘在跟前,只是大正月的,本就是闲时候,又不比平常,又有好多忌讳,好多借口都不能用。何况贾母将宝玉看得紧,从不许他在外过夜。将宝玉支出去几天根本不可能,不要说贾母那关难过,她也不放心。
其实不仅王夫人担心,还有许多人跟着一并忧心,怕宝玉闹。谁知从知道林家要搬走,直到林家搬走,宝玉一直都安安静静的,让本来提心吊胆的众人松了一口气,特别是袭人。自黛玉来了之后,袭人发觉宝玉待黛玉别有不同。谁知道黛玉搬走,宝玉虽然也表现的恋恋不舍,却没闹,这实在是大违袭人所想,不过袭人对此很是欣喜,原本她以为宝玉对黛玉有些其他的想法,如今看来,好像是她多想了。其实袭人不知道,不是宝玉没闹,而是他闹了之后被镇压下来了。
那日,宝玉到林家,见林家上上下下忙忙碌碌的在收拾东西,搬箱子,好奇的拉住一个干活的小丫头,问道:“这是在忙什么?”那小丫头手里抱着又沉又贵重的一个玉石盆景,小心万分,生恐跌了去,被拉住之后,不耐烦的说了句“忙着搬家呗!”就赶紧走了。宝玉听了,急了,跑去找黛玉确认。找到明华轩后,只见三玉正指挥小丫头们将东西收好,打包,装箱。
宝玉见这般模样,哪里还需要确认,忍不住哭道:“明明在府里住的好好的,姊妹们在一块玩的也挺好,怎么想起搬走来了呢?……”带着小厮过来抬箱子的霁玉过来,见到宝玉哭哭啼啼的,赶紧把他拉到一边,道:“青天白日的,好好的你哭什么?纵使不舍我们搬走,也不必哭呀。我们搬走又不是再不来了。……”
“既然还来,那么干什么搬走?在家里一直住下去不可以吗?”虽然被霁玉说了,可是宝玉并没有止住眼泪,抽噎着反问道。霁玉哭笑不得的看着宝玉,明明两人中宝玉的年纪比较大,可是他怎么觉得他面前站着的是个孩子,耐心的解释道:“我们林家人在你们贾家一直住着算什么?自家在京里又不是没有房子。你让人家怎么看我们林家?”
宝玉径自道:“那你们搬你们的,让林二……大姐姐和林二妹妹她们留下。”他舍不得黛玉,不过只留黛玉一个人,似乎不大好,于是他将釉玉和漱玉也一并留下。
霁玉道:“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们搬我们的,大姐姐她们却留下,难道她们不是林家人不成?就算搬走,也没搬远,就在一个城里,大姐姐她们也可以时不时过府小住,和史大姑娘一样,你也可以过府来玩。……”宝玉低声嘟囔:“林二妹妹和云妹妹是不一样的。……”
声音虽然小,可是霁玉就站在宝玉身边,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心里挺高兴。虽然从亲戚的角度上,黛玉和宝玉更亲,但是湘云和宝玉玩的时间更长,论理感情应该更好才是,但是宝玉却说黛玉和湘云是不一样的,言下之意就是黛玉更亲密。霁玉并没有因为宝玉这话怀疑到男女之思上去,他虽然瞧不上宝玉这么大了,还在内帏里厮混,但是他也看出宝玉在心性上不如他,为人处事还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哪里会想到他在情/事上开窍却早。
“一样也好,不一样也罢。大姐姐她们是必会跟我们一起搬走的,林家又不是没有人,哪有搬家的时候将女儿丢在亲戚家中的,这种落人耻笑的行为也亏你说的出口?”霁玉数落着宝玉。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黛玉跟着搬走是搬定了。宝玉不是没想过去求贾母将人留下,虽然他心里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他还是想试试,于是蔫头耷拉脑的从林家的西跨院走出,奔向贾母的院子。路遇贾琏,贾琏见他这副恹恹的模样,拉住他询问情由,听宝玉说完之后,贾琏看了看宝玉要去的方向正是贾母的院子,笑道:“看你这副摸样,莫不是想要去求老太太去?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我看你还是算了。老太太比你还舍不得姑妈搬走呢,若是能拦的下,老太太还不早拦下了?”
宝玉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沮丧的低下头。贾琏看不得他这个样子,一把将他拉走。经过贾琏的劝解,宝玉知道林家搬走是无法改变之事,闹也没用,虽然不舍,但是也安静下来了。正如霁玉所言,到底住在一个城里,想要见面也还是很容易的。
收拾打包,忙忙碌碌中就到了搬家的正日子。一早,贾敏起来,收拾利落,用过早饭就带着人去和贾母等人辞行。在贾母的泪眼中上轿,由贾琏护送回家。贾琏、清玉和霁玉打马在前,后面是贾敏和三玉的轿子,一行人慢悠悠的来到正阳大街的林宅。前一天就赶过来准备诸项事宜的管家林重带着三四个管事和小厮侯在门口迎接贾敏一干人。
过了门楼,绕过影壁,进了垂花门,到了内院,贾敏和三玉下了轿,进屋换过衣裳,再出来,清玉和霁玉早已经等在那里了。因林海不在,又不是新房乔迁,所以林家并不打算大祭,但是搬家一场,总归要祭拜一番。所以厨下还是早在准备了祭品。虽然没有三牲五鼎这样的大礼,可是祭品也很丰盛,一个猪头,另有八碟有讲究的荤素菜肴,外加南北鲜干果品十二盘。
林重见他们过来,命人抬过桌案,摆上早就准备好的祭品,霁玉打头,清玉其次,贾敏带着三玉在后面,焚香祭拜了一番。祭拜完毕,撤下桌案,清玉和霁玉到外院与贾琏会合,贾敏则带着三玉开始准备暖屋酒,调派仆妇,安排乐工,……随着前门响起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以贾母为首的贾家人来了。林家这一支,除了一个远在扬州的林海,还有在外面跟着招待客人的清玉和霁玉,再无其他亲眷,贾家身为贾敏的娘家,自然要提前过来撑场面。
将贾母一干人等引进花厅,端上茶果,众人便说起话来。贾敏扫了一眼,没有看见宝玉,他是不可能不来的,既然没看见他,那么他已经是和贾赦、贾政、贾珍他们留在外院了。嗯,不管是谁的主意,没进内院就行。等贾敏招呼到尤氏跟前时,尤氏包含歉意的道:“今天是姑太太乔迁大喜,是个好日子,只是我家的蓉儿媳妇身子不大得劲,所以就没过来,蓉儿媳妇让我在这里替她给姑太太请罪,还请姑太太不要见怪。”
贾敏道:“有什么好见怪的。还请罪?都是自家亲戚,难道我还计较这个不成?正月里吃年酒的时候,我看她虽然出来了,因有粉盖着,看不出气色如何,但是看着瘦了不少,身上的衣裳都大了一圈,说话也中气不足。纵使病好了也是大损元气,应该好生养着才是,怎么又出来了?”
“嗐!”说起这个,尤氏就叹气,道:“她哪里大好了,不过是吃了冯紫英推荐的那位张先生开的药病势减缓,身体也有所好转,勉强能起身罢了。可是到底病了那么久,又被前面几个大夫耽误了,哪是那么快就大好的。本来年下我和蓉儿他父亲都免了她的礼,嘱咐她不用出门,静静养着就是。纵使亲戚们有话还有我呢,我会替她告诉。偏她好强,强挣扎着出来,到底累着了,偏她又不说,强自支撑着,若非今日实在是十分支持不住,她怎么也硬撑着过来。就因为这回不能过来,我走之前,她再三让我替她向姑太太致歉呢。她这个性子呀,真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才好。”
贾敏摇摇头道:“蓉儿媳妇这也‘用心太过’了,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拘礼?她在病中,就算有什么不周到之处大家只有体谅她的,谁还和她计较这个不成?偏她不肯落人褒贬。可请大夫看过没?大夫怎么说?”
尤氏叹了口气道:“请大夫过府看过,只说是劳累到了,叫多歇会儿,虽开了个方子,不过是益神补气的养身方子罢了,哪里中用?所以她仍是照着冯紫英家荐过来的那位先生临走时给开的方子吃药,待缓过气来,想必也就好了。……”贾敏对此不置可否,但也不想多说。
怕众人觉得枯坐无聊,贾敏将预先预备的几个女先儿叫了进来。大约巳时三刻起,宾客们陆续到了。男客直接到前院由贾家男丁和清玉霁玉招待,女客们则往内院来了,贾敏起身跟贾母她们告罪失陪,让凤姐帮着支应,自己则去前头迎客。一时之间,花厅内笑语盈门,喧嚣繁富,众女眷济济一堂。
来客中既有勋贵,又有清流。贾敏团团招呼了一阵,瞧见和她相交莫逆的新任大理寺卿刘大人之妻柳氏坐在一边,忙过去说话。刘大人和林海是同年,又是至交,原任大理寺左少卿,后因顶头上司王大人乞骸骨而升任大理寺卿,柳夫人为人干脆爽利,自贾敏回京之后,过门拜访,两下里结识,分外投契,又有林海和刘大人的交情在,两人相处得极好。
柳氏扫了屋舍一眼,对贾敏道:“你手倒快,这宅子我家老爷从拜访上司,被王大人带过来时的第一次就相中了,想着买下来,只是王大人那个时候根本不卖,所以我家老爷退而求其次,买下了旁边的宅院。去年年底得知王大人要卖此宅院的时候,可把我家老爷欢喜坏了,等我家老爷上门问的时候,竟然已经被你家买下了,害得我家老爷空欢喜一场,到现在还跌足长叹,后悔慢了一步。”
贾敏笑笑,道:“你们家五进的大宅子还另带个园子,不像我们家,宅院狭小,又没园子,还买它做什么?”柳氏笑道:“你倒惯会睁眼说瞎话。你家宅院狭小?两个小四进的宅院拆了重建,怎么也建出一所七进的宅院来,再加上这个园子,你说说,我们两家到底谁家宅院狭小?我家五进的宅院,除了我们一大家子,还有老爷子和老太太,在外任的二弟一家子将来回来也是要住进来的。你们家连同在扬州的那位,满府的主子才几个,住这么大的宅院。你说说,到底谁家屋舍拥挤?”
贾敏双手一摊,道:“说的也是,只是这个,我也没法子。”跟着轻笑道:“宅子我家既然已经买到手了,是不可能再转给你家的了。那么我赔你一个好邻居,好不好?”柳氏听了,笑啐一口,道:“呸,你倒大言不惭,……”锦乡侯诰命走过来,打断两人:“你这个主家躲在这,倒是让我一顿好找。”贾敏见锦乡侯诰命过来,忙将柳氏和她彼此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