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唐顺的一席话,犹如平地惊雷,炸得殿内所有人都是神情骤惊。即便是稳如颜知礼、董春华都是豁然坐直,一张老脸都是浮现惊色。培训班的学员,和日国使团的人,更是骇然失声。“怎么可能?”“他们居然带来一件假货交流?”“这件天字罐弥足珍贵,居然是赝品吗?”满场人都是不可思议,一脸见鬼。外交部的人更是一脸懵逼,满是茫然。谁都没有想到,好好地交流会,居然闹出这样的幺蛾子。短暂的惊骇之后,宫本酷一神色骤沉,看向唐顺的眼神,变得愤慨。“八嘎!一派胡言!”宫本酷一拍着桌子,愤怒斥道:“你凭什么说我们的天字罐是假的?睁大你的眼睛,好好地看清楚,这件天字罐,哪里像假的。”“我看分明是你不懂装懂,所以语出惊人,故意混淆视听,恶意中伤。”唐顺淡然一笑,神色不骄不躁,从容不迫的道:“阁下不必着急,是真是假,待我说完,再做分辨吧。”“说?还有什么好说的?”宫本酷一斥道:“不知所谓的家伙,能说出什么好话来?”“阁下此言差矣!”唐顺反驳道:“既然是交流,那便自然得有来有往,有是有非。我若说错,阁下再来反驳,也是不迟,何必急于一时,而恼羞成怒?”“哈哈,好一张巧嘴。”宫本酷一怒极反笑,他指着桌上的天字罐,道:“睁大你的眼睛,好好地看清楚。”“我国这件天字罐,胎质坚实,胎薄体轻,釉色细腻洁白,润泽晶莹,釉彩纯净精致,跟文献记载的成化斗彩如出一辙。”“你却说它是假,莫非,贵国文献记载的资料,都是假的吗?贵国的研究,岂不是荒谬可笑?”宫本酷一的愤怒斥喝,引得故宫培训班成员的诸多不满。居然攻讦他们的研究文献虚假不实,这无疑是对他们这些研究者的大不敬。唐顺却是神色淡然,不恼不羞。轻轻地摇了摇头,唐顺懒得理睬宫本酷一,而是看向了日国使团负责人,问道:“本是交流会,畅所欲言乃是本质。莫非,贵国才俊,都是这般狭隘之辈吗?”日国使团负责人眉头微蹙,沉思了下,随即看向宫本酷一,招呼道:“酷一君,坐下吧!”宫本酷一见状,十分恼怒。但是,看了负责人一眼,最终却不得不顺从下来。宫本家势大不假,但眼前这位人物,也不是寻常之辈。在日国境内,声名地位都是不低的。不敢不敬,只得服从。但坐下之后,宫本酷一仍然不忿,看向唐顺,冷哼道:“既然你说是假的,那好,我便听你说,它如何是假。”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唐顺淡然一笑,随即也不拖沓,坦然说道:“如阁下所说,贵国收藏这件天字罐,无论是从釉色,还是造型,以及胎体等特征来看,都很符合成化斗彩的特征。”“据相关研究显示,成化瓷器大部分都胎薄体轻,胎体坚实、胎质纯净精致、细中腻洁白,润泽晶莹。”“这点自然没错,但是,成化斗彩瓷器,还有一个特点,却是极容易受人忽视的,也是辨别明代瓷器的一大要点。”说到这里,唐顺略作停顿,戴好手套,捧起了那件天字罐,讲述道:“成化年间,制造瓷器时的原料为‘麻仓土’。”“这种土壤烧制出来的瓷器胎体,在光线下会呈现肉红色,透影时还会有牙黄色的特点。”“其他瓷土制造出来的,胎色透光一般为青白色的,便没有这个特点。成化瓷器底足常常露胎无釉,有较多的黄褐色或黑褐色斑点,这称为‘米糊底’。”说着,唐顺举起天字罐,示意宫本酷一,道:“阁下请看,贵国这件天字罐,是否符合这一特征?”“哼!”宫本酷一冷哼,不屑一顾,道:“就凭这个,你就敢断定它是假的?难道你不知道,物体在不同程度的光线下,折射的亮度,也会有所不同吗?”“哈哈……”唐顺洒然一笑,颔首道:“阁下所言甚是,不过,判断贵国这件天字罐不真,我却并不只是依据的这点。”说着,唐顺放下了天字罐,将其倾倒在桌面,露出底部,道:“据《浮梁县志》卷十《陶政·陶土》记:明万历十一年(1583年)麻仓土膏已竭,掘挖甚难,每百斤加银三分。”“麻仓土,在明代万历年间,就已经枯竭,再难挖掘。所以,后世制造瓷器时,都是采用的高岭土。”“而高岭土和麻仓土在烧制瓷器时,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比如,麻仓土瓷胎即使表面不平整,摸上去仍然有光润的感觉,象有滑石粉在上面一样,而其他种类的瓷胎则有干而涩手的感觉。”说着话,唐顺指着天字罐底部圈足,示意宫本酷一上手尝试。宫本酷一不信邪,抬手轻轻地摩挲了下。结果发现,果然如同唐顺所说。“单凭这个,就可以断定了吗?未免也太肤浅了吧?”宫本酷一快速收手,果断冷哼,依旧很是不忿。唐顺见状,淡然一笑,接着讲道:“自然不只是这点。”“还有什么?”宫本酷一蹙着眉头询问。不只是他,日国使团的其他人,都是纷纷目光紧绷,紧盯着唐顺,目不转睛。特别是日国使团的负责人,眉眼挑动,略显欣赏。唐顺没有理睬,在瞩目下依旧表现平稳从容。扶着天字罐,倾倒在桌面,唐顺手指着罐子底部的款识,道:“让我推断,贵国这件天字罐不真的根据,最主要的还是这个款识。”“款识哪里不真?”宫本酷一质询。“自然是落款字迹!”唐顺坦然笑道:“阁下或许不知,据我国针对明代各时期出土的瓷器文物的相关研究表明,明代瓷器在各个朝代时,所落款识都各有不同,风格迥异。”“明代款识,自永乐时起,嘉靖时终,有着‘永乐款少,宣德款多,成化款肥,弘治款秀,正德款恭,嘉靖款杂’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