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老远就听到女儿的声音了。
她见程宝华站在古树下, 仿佛是受了委屈的模样, 忙走了过去。后面同行的程家长房几人, 两个儿子, 儿媳谢幼贞, 也都跟了上去。看到程宝华面前的沈令善, 叶氏非常的惊讶, 居然在这里碰上了。五年的婆媳,这沈令善的脾气她也算是领教过了,越来越不像话。
就听程宝华说:“母亲, 你看看她……二哥,你也要为我做主啊。”
程瓒颀长高挑,此刻无疑是最出众的。他穿了一件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 面如冠玉, 皎若玉树。一张风姿清雅的脸和当初并没有什么两样,暖洋洋的柔光打在他的脸上, 看上去非常的柔和。
……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很舒服, 非常像亲近的感觉。
他好像没有看到沈令善似的, 只淡淡对着程宝华说:“佛门清静之地, 你莫要胡闹。”
程宝华有些不服气。
而叶氏看了一眼沈令善身后的护卫……听说她刚和离就嫁给齐国公江屿了, 如今应当是极受宠的。
叶氏从来都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当初沈令善是沈家晚辈的时候, 那样的活泼娇憨,她自然是喜欢。嫁给程瓒, 成为她儿媳时, 却是缺乏稳重,且容貌生得太过出挑,根本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儿媳。自然是百般挑剔。
眼下她是堂堂齐国公夫人,他们程家是得罪不起的,就和沈令善说:“宝华就是这样的脾气,你莫要介意……”又让程宝华跟沈令善道歉。
程家长房嫡出四兄弟,唯有程宝华一个嫡女,自然是宠爱过甚,性格骄纵。加之先前她仗着小姑子的身份,对沈令善的态度也习惯了,每回兄长和母亲都会站在她这边的,今日却要让她道歉。
程宝华哪里肯?
叶氏到底也是宠女儿,只冲着沈令善笑了笑:“宝华不懂事,我这个当母亲的,替她向你赔个不是吧。”
当初程瓒和沈令善和离,沈迳可是发了话,之后沈家和程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沈令善很久没有见到叶氏这样和颜悦色的和她说话了,当婆婆的,在儿媳面前,总是摆着高姿态。起初沈令善只能忍着,后来叶氏太过分的时候,她也会反抗,只是姜还是老的辣,何况她身为儿媳本来就站在无理的那一方,又如何使叶氏的对手……
在程家的那五年,现在想起来,她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沈令善也温和的笑了笑,不急不缓的说道:“程老夫人言重了。您是长辈,我哪里受得起?”
叶氏笑笑……有底气了果真是不一样。
见沈令善这样对母亲,程宝华就道:“既然知道我母亲是你的长辈,你待她就这般态度?”程宝华总是这样的不讲理,自己做什么都成,旁人一丁点儿的错误便揪着不放。
沈令善记起了一件事情……当初程宝华丢了一个玉镯,怀疑是身边一个叫墨玉的丫鬟偷的,明明半点证据都没有,却活生生将那丫鬟打断了双腿。后来那个玉镯找到了,就落在午睡的美人榻上。这件事情被叶氏知道了,担心程宝华传出去名声有损,就将那丫鬟赶出府去了。
沈令善就看她:“那你要我如何态度?”
不就是嫁了一个官阶高一些的夫君吗?听说那齐国公江屿是个手段毒辣杀伐果决之人……听说长得也是凶神恶煞的。沈令善这样的人,跟了这样的夫君,还不知道能有几天活头呢。现在也不过是表面风光罢了。程宝华就理直气壮的说:“自然是好好和我母亲说话,向她道歉……”
叶氏用力捏了一下程宝华的手,程宝华奇怪的看了一眼叶氏:“母亲,您捏我做什么?”
叶氏额头突突直跳,觉得这女儿当真是被她宠坏了……这样的性子,日后是要吃苦头的。
不再是婆媳关系,沈令善对叶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她正欲开口,就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不少护卫。
锦靴轻轻踩在了落在地上的海棠花之上,一步步走来。
他的长相及其俊美,穿了件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系了白玉革带,腰间佩戴玉佩、香囊。步履沉稳,明明是面色淡淡的,却又有一种凌人的气势。那是身处高位已久之人,才自然散发的气场。
……这样强大的气势,反倒让人忽略了他原本俊美的长相。
沈令善就看到他站在海棠花树下,对自己伸出了手:“……到我这边来。”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应该在宫里吗?沈令善疑惑着,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就走了过去。行了几步,经过程瓒的时候,就十分自然的同他错身而过,程瓒几乎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她站到了江屿的面前,笑了笑,抬头和他说话:“国公爷怎么来了?”
江屿将她的手轻轻握住,带到身边,没有回答她的话,只低头问她:“怎么样?玩儿得开心吗?”
她哪里是来玩儿的?她可是非常虔诚的来拜佛的。不过……好像的确挺开心的。大概是之前在程家后宅闷了整整五年,现在出门,去哪里都觉得好玩。
她眉眼含着欣喜,和他说:“还不错。”
“……这位就是齐国公江屿吗?”程宝华轻轻在叶氏的耳边说道。目光静静落在那人的身上。她便只是一个内宅妇人,也知道齐国公江屿权倾朝野,连小皇帝都十分听他的话。她大哥也算出色了,可官职和江屿,却是不够比的。可是……传言不是说他长得很吓人吗?怎么……怎么这么好看?
叶氏也是见过一定世面的,瞧着这齐国公江屿来了,想着方才那话,是不是都被他听去了……好像前任的兵部侍郎龚大人,就因为疏劾江屿,被其诬陷下狱,受酷刑而死。想到这里,叶氏手心都开始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