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在连队里,战士们可以为针头线脑大的事大打出手,还可能再招呼上老乡朋友相约到隐蔽之处来玩场大的。但是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影响过几天两个对头继续坐在一起吹牛打牌,除了个别民愤极大的基本上人人如此,年轻嘛,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可是在团部很难想象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真的不得不发生了争斗,那么这两个对头以后和睦相处的机会只有百分之五十。
在这种环境里能交成真正的朋友那就很不容易了,比如楚云飞和白为民。楚云飞爱看书,而且无所事事的日子实在苦恼,那以图书室管理员白为民作为自己刻意交往的目标就很正常了。而白为民又不想多事,所以在楚云飞提出进贡点物品后就比较痛快地答应了,毕竟是在他的权力范围内的事。
时间一长,两个都比较爱书的人就有了一些共同的语言,随着共同的语言越来越多,白为民不出意外的也被楚云飞的聪明和钻研精神所打动,真心实意的佩服起他来,两人的关系迅速的升温。
“哦,白班长,什么事啊?”楚云飞照军中的惯例称呼那些老兵为“班长”。
“这样的,现在有批弹药要报废,大家都到靶场去了,你不是总嫌打靶的机会少么?一起去吧。”
“哈,”楚云飞开心起来,“是啊,总是捡别人剩下的子弹打太不过瘾了,谢谢你通知我啊,不是又想从我这裏勒索点什么吧?哈哈”楚云飞开着玩笑,打着哈哈,却意外地感受到白为民有点轻微的不自在。
靶场里人头攒动,人不少啊,团部里原来有这么多人啊?楚云飞知道现在这时候还轮不到自己这个“编外”上场,就老老实实站在远处看着。要销毁的弹药看来数量不少,型号也多,机枪步枪手榴弹,实弹空包弹曳光弹信号弹,什么都有。
看着人一轮一轮的上去,随着体力的不支,又一轮一轮的下去,楚云飞意外的发现葛副团长居然一直在场上,玩的还是班用机枪,牛人就是牛人啊。
时间一点点推移,太阳要落山了,看样子今天是轮不到楚云飞了,他摇摇头,遗憾的“啧”了一声,正要离开,却看见刚下场的白为民找过来了,“怎么不上去玩玩?”
“算了,”楚云飞苦笑,“你看轮得上我么?”
“那你和首长说说不就成了?”白为民道。
这不像是白为民啊,楚云飞有点狐疑地看着对方,白为民平时很少说及自己和俩团长的事情——这也是团部风气使然,“哦,不用了,改天打也一样——白班长你有什么事想说就说吧。”
白为民有点尴尬,“咱们回去说吧。”
……
白为民来自黄土高原的一个小山村,父母是彻彻底底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家里有个妹妹,还有个因为中风半瘫在床上的奶奶,日子过得很苦。
因为没钱上高中,白为民17岁参军,他深知自身条件,人又聪明,在部队里积极学习,刻苦训练,在3年服役期满后,没有按期退役——退役不能在地方安排工作,转了合同兵,按照规定合同兵可以干5年,合同期满必须复员。
在合同兵期间,战士也可以报考军校,但是因为种种众所周知的原因,野战部队的考试指标很少。当然野战部队也有野战部队的好处,因为野战部队的战士接受的是正规训练,基础经验比较多知道如何治军,再加上作风硬朗什么的,一般都是进入野战系,所以这样的学生在毕业后得到指挥权的几率远远大于其他学生。而在知情人看来,在臃肿的机构中,做个连长也比做个普通的团参谋要强啊。
白为民因为是初中毕业又没什么背景,就算大家都承认他是有可能考上军校的,但是需要照顾的人太多而本身考试名额又有限,所以他一直没有报考军校的机会。他已经25岁了,今年就是他在部队里的最后一年。白为民是不甘心就此回去的,以他的情况就算回到原籍也得不到什么好的工作,而且他的家乡本身还是那么的落后。
白为民的计划是由合同兵转为士官,五年期满的合同兵转为士官的话还可以在部队里呆七年,前前后后就是总共当兵十五年,十五年期满可以得到一大笔遣散费,而且同样有得到工作的可能。期间士官还是可以考军校的,但是由于能考的早就考了而不能考的恐怕还是不能考,尤其是士官考军校就算考上了等毕业后年纪也大了没什么发展前途。
虽然合同兵转士官也需要考试,但是那只是走走过场,基本上能获得推荐就能批准了,何况以白为民的能力那几张试卷也不在话下——现在的问题是,和报考军校一样,推荐名额也有限制!
白为民自家知道自家事,找不到人帮忙的话想得到推荐名额无异于白日做梦,可自己又实在没有可以倚靠的对象,就连处得还将就的那几个士兵也不会帮这个忙的——人情是用一次少一次的,人家凭什么白帮自己啊?
后来,从连队上来了个楚云飞,自己是眼看着他一天天的和葛副团长越走越近,本来这时候就该跟楚云飞套套近乎的,不过城市兵——都是滑头啊,这年头农村兵都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呢。再后来,他居然又成了耿团长的徒弟,不简单啊。再往后,才发现这个小家伙真的很聪明,又爱看书,倒是不知不觉关系近了很多,本来想关系再近点再试探试探看他肯不肯帮忙,可是时间,时间不等人了啊。
听完了白为民这番话,楚云飞先是有种被利用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每个人都有追求上进的权利,谁也想让自己生活好点呀,人之常情嘛,再说以白为民的处事风格,他也不会深谋远虑或者心机深沉到这样的地步。可话又说回来,自己和两个团长的交往纯粹属于武术上的沟通,自己也没张嘴要求过什么东西,头一次张嘴就是这种别人的事明显手伸得长了点。说严重些就是不知自爱啊。
帮是肯定要帮的,但是怎么个帮法呢,楚云飞琢磨起来,发觉忽略了个情况,张嘴问:“这个推荐是六月吧?现在才三月啊。”
“六月倒是六月,可是我昨天听见王展翅的老乡说,他们团里大家都开始活动了,未雨绸缪啊。”白为民有点酸溜溜的感叹。
“哦,”这样啊,那还有段时间么。想起时间,楚云飞才发现快吹熄灯号了:“那我想想怎么帮你,你回去吧。”白为民忐忑不安的走了,双方却都没注意到小战士对老兵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够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