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很滑头,见势不妙就溜了,他躲藏的地方旁边肯定有一扇魔法门。”杰克轻叹一声。
“还好我们另有准备。”拉佩并没有灰心失落,借来的刀本来就不容易操纵,发生任何可能都很正常。
想要找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预言术,拉佩也同样聘请了一位预言师。
德瓦尔子爵确实逃了出来,而他能够逃出来,要怪拉佩等人制定计划的时候不够仔细。
当警报结界被触发,嘟嘟的警报声响起的瞬间,赫斯特伯爵府邸的另一侧,一棵大树后面微微闪出一道白光,紧接着一个三十多岁,风度不错的男子从那棵树裏面跑出来。
德瓦尔子爵躲在大树后面,看着攻城锤落下,看着他的房子被炸成一片废墟。
暗自庆幸的同时,德瓦尔子爵又感到阵阵余悸,要不是他一向谨慎,留了这么条退路,此刻他恐怕已经粉身碎骨。
虽然惊魂未定,德瓦尔子爵却没急着逃跑,因为他知道逃跑反而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但是躲在这裏也不保险,能够拿出这样大的手笔,直接用攻城锤炸掉他的房子,不可能没办法找出他的行踪,但德瓦尔子爵只有赌一把,赌那个想对付他的人不敢对一位伯爵下手。
能够成为比格·威尔的好友,德瓦尔子爵也是急智的人物,而且鸡鸣狗盗的手段也有一大把。
当时赫斯特伯爵府的仆人们乱成一团,甚至有仆人慌慌张张跑出来查看,德瓦尔子爵闪身躲在一扇窗户的后面,等到从房子跑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用一块石头敲破窗户,从窗户爬进去,然后趁着房子内慌乱一片,钻进一个仆人的房间,取了一套衣服换上,然后堂而皇之地走出去。
此刻仆人们全都站在走廊上,乱哄哄地交头接耳。
“这是怎么回事?”
“马内的治安实在太糟糕了。”
“前两天是在离王宫不到两公里的地方有人随意杀人,现在居然有人在国王大街进攻一位贵族的府邸,实在……”
“要说那位德瓦尔子爵恐怕也不是好人,你们不觉得他很怪吗?整天躲在房子内,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难道他也和那位勋爵有关?”
“好像真有这么回事,我听说那位子爵和威尔勋爵是好朋友,威尔勋爵遇刺之后,他就买了这幢房子……”
“别乱嚼舌头,这种大人物之间的恩怨不是咱们该管的。”
走廊上吵吵嚷嚷。
德瓦尔子爵听在耳中,只觉得心惊肉跳,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就连一群仆人都对他起疑心,甚至能够猜到几成真相。
在赫斯特伯爵府外面,一个身穿教士袍、头顶剃光的僧侣手拿着一卷羊皮纸,羊皮纸上显露出一幅线描的地图。
同样是预言师,这位僧侣的卖相远比那个白袍女人要差得多。
此刻拉佩已经好得差不多,他身上中的全是剑伤,伤势并不严重,他对毒药的抵抗能力又超乎寻常。
“真是有趣,你们要找的人就在这幢房子内,不过因为这幢房子隔绝了我的感应,我确定不了他的确切身份。”
这个僧侣用的也是短距离的预言术,不过他的距离比那个白袍女人大,预言的范围是半径七公里,差不多相当于半个马内。但精确度就差了许多,同样是内外隔绝,德瓦尔子爵府邸的结界远比旁边的伯爵府要强得多,白袍女人却仍旧能够精确地确定拉佩的位置,他却不行。
“果然采用的是这招。”拉佩冷笑一声,德瓦尔子爵和比格·威尔不愧是好朋友,互相之间知根知底,比格·威尔料定德瓦尔子爵会冒险玩这一手。
“该让老猴子动一下了。”拉佩淡淡地说道。
片刻后,大街上警钟长鸣,一辆辆警用马车鱼贯而来,整整齐齐地停在德瓦尔子爵府邸门前,紧接着一大群警察跳下来。
警察当然不会只搜索德瓦尔子爵府,此刻宅邸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根本没什么看头,大部分警察都散开,希望能够从周边的人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像这样的案子不可能突然发生,肯定有一个酝酿的过程,作案的人必定要探勘地形。
赫斯特伯爵府就在出事的地点隔壁,自然成了警察光顾的重点。
“你说多了两个花匠?”一个老警察从管家嘴裏得到一些有意思的消息,道:“他们就是这两天出现的?”
“是的,一开始是两个人,后来又来了三、四个人,一直在暖棚内工作。”管家不停地擦汗,他现在已经明白这裏面肯定有问题,那几个人工作的地方不就在德瓦尔子爵府邸的旁边?
这边正在询问,那边又有了发现。
“这边有魔力残留,好像是一扇翻转门,这东西隐蔽得很巧妙,居然藏在树皮底下。”
喊话的是一个肩膀上带着金色流苏肩章的警官,警察系统也有自己的魔法师,他们学习的魔法全都与众不同,很多魔法是专门用于破案。
这个警官掏出魔杖在地上比划一下,顿时无数光屑倾泻而下,在地上渐渐铺开。
只见一双脚印出现在光屑之中,显得那样刺眼。
“把伯爵府包围起来,有疑犯闯入伯爵府!”那个警官大喝一声。
旁边的警察掏出哨子就吹,一时之间,尖锐的哨子声划破夜空。
“把伯爵府包围起来。”
“包围伯爵府。”
“把狗牵过来。”
那些警察显得异常凌乱,不过每个人倒也分工明确。
就在这时,一个身披睡袍的老头走出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警官立刻跑上前,点头哈腰说道:“在下是第二区警察署署长哈纳斯·德·安格苏鲁。伯爵大人,您这裏不安全,还是让您的保镖保护您躲到马车上,我的手下发现一个可疑分子偷偷溜进您的宅邸。”
“有人溜进来?”赫斯特伯爵满脸骇然地转头看了看旁边那堆废墟,紧接着尖叫起来:“马车,马车,给我准备马车!”
“爵爷,您还没穿衣服呢!”管家连忙说道。
“穿什么衣服?快给我准备马车,这裏不能待了,你快去通知我女儿和女婿,就说我要在他们那里住一段日子。”
“是的,我马上就去。”管家飞也似的跑了,他也觉得这裏一刻不能多待,实在太危险了,除此之外他也是为了摆脱警察的盘问,家里怎么会多出几个花匠?这件事绝对和他有关,他必须先理出个头绪,想好一套说辞。
“不要忙了,溜进来的是我,我是德瓦尔子爵。”德瓦尔子爵站出来,他知道继续躲藏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说实话,德瓦尔子爵没想到警察的效率会这么高,大概是因为最近老是出事,勒芒催逼得紧,各个警察署不得不加大力道的缘故吧。
“德瓦尔子爵?您有什么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安格苏鲁警察署署长用看犯人的目光打量德瓦尔子爵。
面对伯爵大人,安格苏鲁不得不毕恭毕敬。但对一位子爵,他就用不着客气,因为他也是子爵。
“伯爵大人可以为我作证,我刚刚住进来的时候,曾经拜访过伯爵大人。”德瓦尔子爵连忙说道。
“是这样吗?伯爵大人。”安格苏鲁警察署署长转头向赫斯特伯爵问道。
赫斯特伯爵显得有些尴尬,他已经不记得德瓦尔子爵的模样,甚至忘了德瓦尔子爵是否来拜访过他,他只能哼哼哈哈了半天,最后拍了拍脑袋,道:“年纪大了,有些老糊涂。”
“就算阁下是德瓦尔子爵,也请跟我们走一趟,被炸掉的是您的房子,我们至少要知道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做?”安格苏鲁警察署署长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们能够保证我的安全吗?”德瓦尔子爵关心的是这件事。
安格苏鲁朝着四周指了指,道:“此刻有六位大人正注视着这边,我相信没人敢在他们面前玩什么花招。”
德瓦尔子爵听到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不指望别的,要的就是这个回答,不过贵族的矜持还是必须有的,道:“你们总不会让我坐着囚车去警察厅吧?”
“当然不会。”安格苏鲁挥了挥手。
立刻有一辆马车驶过来,这是一辆加重型马车,是专门用来运送重要证人和有身份的犯人,四四方方的外形明显是用角钢铆接而成,上面的铆钉还依稀可见,马车两边的窗户不能完全打开,而是铁的百叶窗,车轮也比一般的马车厚重很多。
这样一辆马车绝对不会舒服,却给人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而且还有一个特点,人很多,车夫有两个,马车的侧面一左一右还站着两个警察,马车背后也坐着一个警察,他的脸向着后面。在马车内,四个角各坐着一个警察,小小的马车看上去异常局促。
不过德瓦尔子爵却不感觉局促,甚至觉得人越多越好,最好顶上再趴一个人,毕竟他的宅邸就是被来自头顶的攻击毁灭的。
“那么我们走吧。”德瓦尔子爵慢条斯理地说道,实际上他的心裏正好相反,急不可耐地想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上了马车后,德瓦尔子爵不由得摇了摇头,马车外面的警察看上去很精神,但裏面这四位却大有问题,坐在他旁边的这两个人实在不像警察,一个人长着圆脸,看上去傻呵呵的。另外一个是老头,头发乱蓬蓬的像个疯子。不过对面那两个警察更不堪,他们居然在睡觉,警帽低压着,遮住了脸。
此时马车动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快。
过了大概有一刻钟,那个正在睡觉的警察突然说道:“德瓦尔子爵,想要见你还真不容易。”
德瓦尔子爵被吓得跳起来,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我叫索德·拉佩,比格·威尔让我向你问个好。”拉佩的脸上露出一丝阴森的笑容。
“救命啊,放我出去!”德瓦尔子爵大声喊叫起来。
“你用不着白费力气,这辆马车的隔音性能非常好,你就算喊破嗓子,外面的人也不会听到。”拉佩笑着劝阻道。
“这不关我的事,不是我要杀他,谁教他挡了路。国王有意让他担任外务大臣,但这个位置是莫纳雷斯盯上的,而莫纳雷斯是森克麦伦公爵伏克契·贝尔蒙德·维尔德斯的私生子,公爵也希望莫纳雷斯能够得到这个职位……”
不需要任何威逼,德瓦尔子爵就口若悬河般把一切都招出来,谜底到此揭晓。
拉佩知道德瓦尔子爵没有撒谎,德瓦尔子爵是聪明人,肯定明白不说实话的后果。相反的,说出实话却有可能让拉佩犹豫不决,毕竟那是一位外务大臣候选人和一位公爵,位高权重,特别是后者。
森克麦伦公爵,王室支系,拥有整个温德尔省的大领主,也是布朗日军区的总司令……这绝对是一个庞然大物。
“不对,威尔勋爵遇刺后,上位的并不是莫纳雷斯,而是另外一个人。”拉佩突然想起这件事。
当初拉佩和比格·威尔分析案情的时候,曾经想到过“谁是最后的受益者,谁就是凶手”的论点,不过这个论点在那个继任者身上并不合适,那个继任者是个没有野心、性情佻脱,沉溺于玩乐的花|花|公|子。
德瓦尔子爵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好半天才喘着气说道:“你难道还没明白吗?国王陛下早就知道凶手的身份,他当然不会让凶手如愿以偿,所以他直接弄了一个人上去。”
拉佩心头一震,几乎同时,他感觉到幸运金币好像也微微震动一下,这个消息不管对他,还是对比格·威尔,都是不小的冲击。
突然,金光一闪,比格·威尔的身影出现在这狭小拥挤的车厢内。
“你……你……”德瓦尔子爵一副见鬼的模样,紧接着他看了拉佩一眼。
此刻德瓦尔子爵终于明白,一直在追查这件案子的不是拉佩,而是比格·威尔。
“接下来你自己问吧!”拉佩悠然地靠在座椅上。
“不需要问,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比格·威尔冷冷地看着曾经的好友,然后很平淡地说道:“这家伙有个叔叔,是艾玛尔市的副市长,也是当地的商业协会主席,非常富有,可惜没有子嗣。一年前这位副市长去世了,留下庞大的财产,而艾玛尔市就在森克麦伦公爵的管辖之下,因此公爵对此有着绝对的影响力……”
比格·威尔用不着继续说下去,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大家都能够猜到,有可能是德瓦尔子爵主动凑上去,也有可能是莫纳雷斯觉得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他得到比格·威尔的位置,同样有可能是那位公爵的主意。
“真是可怜,你继承的遗产恐怕都用来购买那幢宅邸和聘请那些保镖了吧?”拉佩衝着德瓦尔子爵问道。
“这个恶心的家伙让我受不了,快送他上路吧。”杰克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不……不要杀我。”德瓦尔子爵拼命地挣扎,他转身要去掐佛勒的脖子,显然他认为车厢裏面的四个人,佛勒最容易对付。
可惜德瓦尔子爵的手才刚抬起来,身体就不能动弹,因为佛勒的魔杖正指着他。
“给我一只痛苦药剂,要加倍浓缩的那种。”比格·威尔摊开手,身为守护灵,他可以碰触东西,紧接着他又转头朝着佛勒问道:“你有办法让他看起来很正常,能吃,能喝,能活动,只是不会说话吗?”
“可以,让一只傀儡虫寄生到他的脑子裏面就行了。”佛勒明白比格·威尔要的是什么。
“那太好了。”比格·威尔露出兴奋的笑容,转过头朝着曾经的好友悠然说道:“我不会杀你,你会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同时每时每刻都在品尝各种痛苦。”
德瓦尔子爵的眼中流露出恐惧和绝望的目光,他情愿一死,那样至少还痛快一些。
而此刻在另外一个地方,另外一个人也有类似的想法……那个人就是西弗。
西弗也逃了,他一直在远处看着,寒冬这边行动失败,他立刻就驾着马车狂奔而去,甚至没有和孔塔打声招呼。
西弗知道只要拉佩不死,他就永无安宁之日,但是他已经顾不上这些,虽然想要躲避预言术的追踪是不可能的,不过想要活得长一些,办法也是有的,那就是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顶多停留一个星期。
此刻西弗驾的是一辆轻便长途旅行马车,这是马内刚流行起来的一种马车,是用竞赛马车改装的,一匹马就可以拖拽,而且有车厢,冬天出门也没问题。
这种马车正是拉佩的发明。
二十分钟后,西弗将马车停在三号码头边上的一家小旅馆门口,西弗和那个美妇人约好在这裏会合。
西弗不相信那个美妇人敢逃跑,因为美妇人知道这家旅馆有他的眼线。
西弗从马车上下来,进了旅馆,快步朝着左侧的第二间房间走去。
“快开门。”西弗用力拍着房门。
房门立刻打开,那个美妇人早已穿好衣服,床边放着两只很大的旅行箱。
“很好,咱们走。”西弗催促道,他显然没有拎箱子的打算。
美妇人微微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把两只箱子拎在手里,跟在西弗的身后出门。
此时西弗接过那两只箱子,一左一右塞在马车两边,那里有两个挂斗,这种设计是为了降低重心。
“不是说坐船吗?你让我买的船票。”美妇人有些意外。
西弗没兴趣回答,他让美妇人买船票,原本就是为了防备别人知道他要逃跑,事实上他从来没想过要坐船。
随时能走的船并不存在,除非像当初的安东尼,恰好看到有船只正驶离码头,直接跳上去,要不然的话就得等,少则几十分钟,多则一、两个小时,对于想要逃命的西弗来说,任何耽搁都是致命的。
“坐进去。”西弗指了指后面的车厢,他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打算自己赶马车。
美妇人闻言有些迟疑。
“别磨磨蹭蹭的。”西弗走上前,一把拉开车门。
突然间西弗呆住了。马车内有人,一个年纪不大,头戴鸭舌帽、身穿格子衫,给人的感觉有些油滑的十五、六岁少年,那是汉德。
“那边没我的事,老板让我守在这裏,专门等候阁下的到来。”汉德的神情举止仍旧和以前差不多,但是此刻他那油滑的外表之下却隐藏着一颗冷漠的心。
“你背叛我!”西弗转头怒瞪着美妇人,大声吼道:“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活命?”
美妇人的身子瑟瑟发抖着,她不敢回答。
“我们给她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汉德一点也不急,他悠然地看着西弗,道:“早在你第一次派人刺杀我们老板的时候,我们老板就决定还以颜色。你知道他的身份,身为秘密警察的他对情报非常重视,他认为想要立于不败之地,首先要在你的身边放一个眼线。他让我收集你身边那些人的情报,结果我们发现这个女人有个孩子,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于是我费了不少力气收服他,吸引他加入秘密警察,然后让他负责自己的母亲。”
“这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和你的手下怎么会落在我们手里?你还因此被砍掉一只手。”西弗有意刺|激汉德。
“道理很简单,这个女人并不看好我们……或者,她想脚踩两条船。”汉德看了美妇人一眼,眼神异常冷漠。
汉德之所以在这裏侃侃而谈,一点都没有动手的意思,就是想让西弗有机会清理叛徒。
在汉德看来,美妇人同样该死。可惜拉佩警告过他,绝对不允许动美妇人一根手指,要不然以后就没人愿意替他们做事。
“你……”西弗两眼通红,他瞬间拔出一把很小的枪,颤抖着瞄准美妇人。
“不、不,我是不得已的。”美妇人一步一跌地往后退。
突然西弗猛然间转身,枪口指向汉德。
砰——
枪声响了,火舌喷吐,硝烟弥漫。
过了片刻,西弗的身体轰然倒下,他的眉心正中多了一个窟窿,眼睛睁开着,瞪得很大,却已经失去神采。
西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