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姆沙尔,一个风景迷人,非常适合度假的好地方。
拉佩赶着马车行走在和沙滩平行的大道上,因为涉及到自己父母的行踪,因此不敢让车夫跟过来,只能自己赶马车。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那两幢相邻的别墅,拉佩放慢马车的速度,最终让马车在门口停下来。
拉佩跳下马车,走到一幢别墅的门前,然后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妈子站在门口,她看到拉佩微微一愣。
此刻的拉佩已经变成佩拉德的模样,而老妈子是梅侬家的女仆,当然认得他。
“原来是您。”老妈子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不过笑容明显有些虚假。
“莎尔娜呢?”拉佩问道。
“小姐去参加这裏的艺术沙龙,很快就回来。”老妈子让开一条路,打算让拉佩进来。
听到莎尔娜不在,拉佩也就没有进去的意思,他指了指旁边的别墅,道:“我先去隔壁看看,我和这裏的邻居关系不错,很久没有拜访他们家了。”
“要不要我去通知小姐?”老妈子连忙问道,她的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拉佩摇了摇头,转身朝着隔壁走去。
隔壁的大门早就开了,拉佩的父母有些激动地站在那里,不过他们什么话都没说。
“你们过得还好吗?”拉佩上前问候,顺便拉着父母进去。
门一关,拉佩的母亲就呜呜地哭泣起来:“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听说塔伦两次遭到海盗的洗劫,有没有这回事?你是不是上了战场?”
“好了,这裏是门廊,不合适说话,我们还是进去再谈。”拉佩的父亲在一旁劝道。
拉佩暗自庆幸自己一进门就立刻隔绝内、外,要不然肯定会被老妈子听到什么,因为老妈子给他的感觉非常糟糕,浑身都是一股被人收买的味道。
“对了,妹妹呢?”拉佩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你的未婚妻带着她一起去艺术沙龙了。”拉佩的父亲突然间变得兴奋起来,道:“我们家可能会再出一个艺术家,你妹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那太好了。”拉佩对于这个艺术家的身份还是挺看中的,虽然有作弊的嫌疑,但是和他的剑法、魔法相比,他在艺术方面的成就更多是靠自己。
“儿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最好看紧一些你的未婚妻,有人在向她献殷勤。”拉佩的母亲忧心忡忡地说道。
拉佩并不在乎,他甚至还挺了挺胸,非常得意地道:“这说明莎尔娜的魅力出众,不过我对自己有信心。”
“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正在追求你未婚妻的那个人是这裏的名流,有身份、地位,还很有钱。”拉佩的父亲警告道。
拉佩的父母对于拉佩所知有限,只知道拉佩为秘密警察工作,有一群不三不四的手下,在马内经营着一座跑狗场,属于赌博的性质,好像赚了不少钱,但最让他们得意的当然是拉佩拥有勋爵头衔,两人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秘密警察的福利。
“噢?说一下这个人给我听,他也是艺术家?”拉佩稍微有了点兴趣。
“他不是艺术家,不过对艺术倒挺感兴趣的。对了,他在这裏的宾尼派分部很有影响力,他的父亲是主席,而他是执行委员。”拉佩的父亲最担忧的就是这一点。
“有意思。”拉佩的脸颊肌肉抽动了两下。
拉佩和宾尼派的关系非常微妙,曾几何时,他和宾尼派是仇敌,因为调查刺杀事件的真相,他成了宾尼派欲除之而后快的敌人。之后为了查案子,他加入宾尼派,没想到居然得到宾尼派三巨头的友谊,而且在宾尼派高层占了个位置,影响力还不小。
但是现在,随着国民会议召开时间的临近,拉佩又开始和宾尼派疏远,特别是当他得知自己离开后,当初搞的那些东西全都被彻底推翻,这愈发让他感到失望。
拉佩不相信加姆沙尔的宾尼派分部不知道莎尔娜的身份,不清楚莎尔娜是他的未婚妻,居然有人打他未婚妻的主意,这就有些耐人寻味。
“你让妹妹跟去沙龙,不会是想帮我看着莎尔娜吧?”拉佩突然想起这个可能。
拉佩的妹妹才十一岁,就算对艺术有兴趣,参加沙龙也太早,因为很多东西根本就听不明白,也看不懂。
拉佩的父亲没有回答,不过那尴尬的表情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拉佩走过去,和父亲拥抱了一下,安慰道:“你们用不着担心什么,这一次我回来是为了接你们走。”
拉佩完全是临时起意,原本他只想回来看看,马上又会离开。
“接我们?回塔伦?”拉佩的父亲有些不太情愿,对于他来说,塔伦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回忆。
“不,我们去班克纳特群岛。”拉佩道。
“这怎么可能?那是海盗的地盘。”身为塔伦人,拉佩的父亲很清楚班克纳特群岛代表着什么。
“那里已经被我占领,岛上的海盗要么被我杀掉,要么早投降于我,我现在已经是那里的总督。”拉佩毫不犹豫地给自己封了这么个头衔。
“总督?”拉佩的父母同时叫了起来。
拉佩的父母当然知道这个头衔的分量,那些传奇小说中的平民主角一般有两种结局,一种是迎娶公主成为国王,另外一种就是成为某个地方的总督,这可以说是平民阶层的最高荣誉。
当今国王的祖父,上上任国王当初改革贵族体制,取消了很多头衔,弱化了贵族的地位,但对总督这个头衔却没有动过,因此总督头衔的含金量还是很足,一些大的海外领地总督地位和公爵相当,而班克纳特群岛的总面积不小,至少也是伯爵等级。
“你真的成为了总督?”拉佩的父亲有些难以置信。
“就算莎尔娜没有告诉你最近的事,报纸上总会有一些消息吧?”拉佩感到奇怪,最近这段日子至少有两个消息肯定会被各家报纸刊登,一个消息就是他占领了班克纳特群岛,另外一个消息就是他打败南方舰队。
“没有,绝对没有和你有关的消息。”拉佩的父亲连连摇头,他怕拉佩不信,连忙又道:“我订了好几份报纸,这裏的报纸除了提到国民会议就要召开,再也没有什么大的新闻,全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看报是拉佩父亲在邮政署就养成的习惯,来到加姆沙尔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订一堆报纸,从早上一直看到晌午,半天的时间就这样打发了。
拉佩摸了摸下巴,愈发感觉有意思,他原本以为有人喜欢上莎尔娜只是一件小事,但是现在不这样认为了。另外居然能够把整个加姆沙尔都蒙在鼓里,让这裏的人丝毫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这样做肯定有某种意图。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马蹄声和车轮碾压的声音,不过除了这些之外,居然还有嘤嘤咛咛的哭泣声。
“是你妹妹回来了。”拉佩的父亲说道。
拉佩三人连忙走出去,此时拉佩的母亲打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莎尔娜和拉佩的妹妹苏珊站在门口,苏珊的脸上满是眼泪,不过她看到拉佩后,立刻大吃一惊,紧接着就停止哭泣,一下子扑到拉佩的身上。
“这是怎么了?”拉佩摸着苏珊的头发,看着莎尔娜问道。
“苏珊又和克莉斯汀娜吵起来了?”拉佩的父亲显然明白其中的原因。
“谁是克莉斯汀娜?”拉佩问道。
拉佩的父亲正打算开口,没想到莎尔娜抢着说道:“是一个和苏珊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两个人是冤家,一见面就吵架。”
“她说我是乡巴佬,是下贱的人,根本没资格参加那样的沙龙。”苏珊异常委屈地说道。
“谁是克莉斯汀娜?”拉佩板着脸,转头向父亲问道。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人的妹妹。”拉佩的父亲轻叹一声。
“你就任由她侮辱我的妹妹?”拉佩转头衝着莎尔娜质问道。
“我没有,所以我回来了。”莎尔娜很委屈。
“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拉佩冷笑一声,问道。
“她们一见面就吵架,每一次都是以这样的结果收场,所以我原本不打算带苏珊去,但是她坚持要和我同行。”莎尔娜愈发感到委屈,觉得责任不在她身上。
拉佩皱了皱眉头,他已经有了些猜测,道:“苏珊说了她是我的妹妹?”
“不,克莉斯汀娜只知道她是我邻居的女儿,并不知道你们一家的真实身份,那个女孩只是有些高傲罢了……”莎尔娜还想解释。
拉佩直接打断莎尔娜的话,道:“这件事很难说,可能你的态度让他们怀疑到什么。”
顿了顿,拉佩似乎想起什么,紧接着问道:“告诉我,她们是一开始就这样吵架,还是一个月前的某一天突然变成这样?”
莎尔娜沉默下来,苏珊也在一旁思索。
拉佩如果不这么问,莎尔娜和苏珊不会往这方面想,只以为是苏珊和克莉斯汀娜天性不和,但是拉佩一提,她们立刻想到了些事情。
首先开口的是苏珊,她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好像是一个月之前,不,是一个半月之前,她开始和我吵架的。之前我们的关系虽然也很糟糕,但是那时候的她只是不理我,还没后来那样恶劣。”
“看来我猜得没错,我们一家的身份已经暴露,差不多也就在一个半月之前,马克西米开始怀疑我和佩拉德是同一个人。”拉佩轻叹一声,这件事说起来是他的疏忽。
拉佩并不在乎身份暴露,却忘了先安排好家人。
“不对啊,既然他已经知道你父母的身份,为什么不透露给你的仇人?”莎尔娜并不完全相信。
“那是因为他没这个胆子。”拉佩冷笑一声,道:“如果我的家人受到伤害,我绝对会报复,别忘了我既是秘密警察,又是黑魔法师,对于我来说,杀人并不需要理由。”
“这只是你的猜测。”莎尔娜连连摇头,拉佩的这两个身份正是她最反感的地方。
“那么我就给你证据,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拜访那家人,想要知道实情,办法多的是……”拉佩淡淡地说道。
“你不要这样野蛮好吗?”莎尔娜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愠怒。
“这不是野蛮,有些事我必须弄清楚,譬如他们一家是属于哪个派系的?这样对我妹妹,到底是上面的意思,还是那个女孩的想法,又或是她哥哥让她这么做的?”说到最后,拉佩看着莎尔娜的眼神越来越冷。
拉佩很清楚自从莎尔娜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就和他有隔阂,这段日子不见,莎尔娜和他愈发疏远,但是他仍旧很珍视这段感情。
但是此刻,拉佩有些动摇了。
“用你从秘密警察那里学来的严刑拷打?”莎尔娜冷然相对。
“不需要,那只是两个普通人,对付他们的手段有的是,一道简单的精神暗示或者催眠术就行。”拉佩退了一步。
拉佩静静地等待着,如果莎尔娜继续质疑,特别是怀疑他从中做手脚,那么这段感情就彻底完结,连最起码的信任感都没有,还谈什么感情?
莎尔娜沉默片刻,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最后的红线,只是下意识地不想再争吵下去,于是她转移话题,道:“你和宾尼派上层出了什么问题?”
拉佩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轻叹一声,拉着众人回到客厅,这才说道:“是宾尼派出了问题,马克西米、让和乔治开始各立山头,一旦会议结束,两边分出胜负,他们就会分道扬镳,到时候宾尼派就会‘啪’的一声……”说着,拉佩做了一个四分五裂的手势。
“你谁都不想得罪,所以最终被彻底排斥?”莎尔娜对拉佩还是很了解的。“不只是这样。”拉佩摇了摇头,道:“有一件事我和你叔叔多明尼哥先生都错了,我们都认为让、乔治、马克西米是高尚的人,结果我发现并非如此。让或许还好一些,虽然我一直认为他太过理想化,但乔治和马克西米就是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以前我觉得乔治更功利,但是现在我发现马克西米更加功利,甚至有点没下限的味道。”
“不至于吧?”莎尔娜惊讶得张大嘴巴,三巨头和她叔叔的关系一向不错,是她颇为尊敬的长辈。
但莎尔娜并不认为拉佩是在诽谤,或许拉佩做事的手段有些阴暗,却很少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还记得约瑟夫吗?”拉佩问道。
“记得。”莎尔娜点了点头。
“是不是觉得他很豪爽、性情粗俗,但是平易近人?”拉佩又问道,脸上满是嘲讽。
莎尔娜又点了点头,约瑟夫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所以人缘才这么好。
“我离开马内后,他就挤走马萨德和西文思,接管了军械场和射击倶乐部。”
拉佩嘿嘿一笑,嘲讽的意思就更浓。
莎尔娜捣住嘴巴,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她同样了解马萨德和西文思,马萨德是一个功利的人物,精于算计,却又没有担当,约瑟夫把他挤走还情有可原。但是西文思就不同,他是一个老好人,为人诚恳,没有野心。
“还有更严重的,约瑟夫为了消除我的影响力,对我设计的那种重枪管火枪吹毛求疵,极力夸大缺点,还找人四处煽动,要求更换火枪。最终他成功了,射击倶乐部宣布回收那些重枪管火枪,一万多把火枪被收回来,全都被回炉熔掉,他还命令军械场的人把模子也毁了。”说到这裏,拉佩的脸色异常阴沉。
莎尔娜捂着嘴,瞪大眼睛,当初组建军队、建立射击倶乐部和搞重枪管火枪,她都全程参与,而且多明尼哥也出了不少力,那把枪从定型到生产她全都亲眼所见,非常清楚大家在这上面花了多少心思,也知道前前后后用了多少时间,投入多少人力和物力。
那么多心血就这么毁了,为的只是争权夺利,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主导此事的约瑟夫,和站在他身后的马克西米根本就是两个人渣,是一对伪君子。
莎尔娜不认为拉佩在骗她,她只要和家里联络一下,问一下多明尼哥,立刻就能够得到证实。
拉佩并没有停止,继续说道:“那头猪以为造枪非常简单,弄根铁管敲敲打打就行,结果弄了一个多月,新枪没搞出来,那些把枪交上去的人却都后悔了,要求拿回他们的枪,而离国民会议召开只有两个多月。一个半月前马克西米派西文思过来,想要从塔伦购买枪支,那时候我就发现他对我的身份已经起了疑心。”
“约瑟夫呢?”莎尔娜皱起眉头,她也出身于政治世家,多明尼哥也是一个党派的魁首,自然明白拉佩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马克西米派西文思过来购买枪支,就是为了替约瑟夫擦屁股,为了保住那家伙的位置。只要他保住约瑟夫,约瑟夫就会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在民众中的影响力为他服务,这就是交换。”拉佩把刚才没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此时莎尔娜的神情变得异常阴沉,她一直都知道政治是丑陋的,但是以前她始终带着一丝天真的想法,觉得此刻正在进行的这场变革是正义的、光明的,参与其中的人裏面或许有像她叔叔这样的功利者,但是领导这场变革的人却是无可挑别的革命者。
但是现在,莎尔娜的信心动摇了,这件事往小处说,是对拉佩的不公正对待。往大处说,是彻头彻尾的不负责任,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背叛行为,一且国民会议以破局收场,难道让民众赤手空拳地面对国王的屠刀?
“你有什么打算?”莎尔娜收起委屈和恼怒,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拉佩不答反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最近这段日子做了些什么?”
莎尔娜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拉佩指的是什么?
“难道你没听说海盗进攻塔伦的事?”拉佩问道。
“有啊!”莎尔娜点头道。
“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主导这场战役的就是我?有没有听说过我乘胜反击,把海盗的老巢——班克纳特群岛占领下来?有没有听说过国王居然想要抢占我的成果,派了一个鎭长来接收群岛,还让南方舰队配合那个家伙?有没有听说过我歼灭了南方舰队,除了副司令之外,所有将领全都被我击毙,五位大师级人物向我投降,一位大师级人物被我击杀,并且被我炼成肉身傀儡?”拉佩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同时也把最近这段日子他做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莎尔娜难以置信地看着拉佩,她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我的那些信呢?我的信里好像提到过一些事。”拉佩问道。
“没有信,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收到你的信了。”莎尔娜茫然地摇着头,她已经意识到出问题。
“你的叔叔多明尼哥先生难道也没和你联络过?”拉佩又问道。
“没有。”莎尔娜愈发茫然。
就在这时,拉佩的母亲在一旁拉着拉佩的衣袖,急不可耐地问道:“你不是说,国王封你做班克纳特群岛的总督吗?”
拉佩有些头痛,他不得不再一次撒谎:“没错,国王不得不屈服,他为之前的鲁莽向我表达歉意,总督的头衔就是这么来的。实际上就算他不承认,我也是班克纳特群岛实际上的掌控者,甚至整个南方都没有第二股势力可以和我抗衡。”
说到这裏,拉佩装出一副得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