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车门开了,拉佩从车上下来,随手塞了一堆金币在挥舞棍棒的人的口袋内。
挥舞棍棒的人摸了摸口袋,掂了掂金币,脸上露出微笑。他感觉得出有十枚金币,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相当于八十比绍。
突然,挥舞棍棒的人脸一板,用枪管戳了戳拉佩,愈发阴狠地喊道:“下车,全部都下车。”
对于这样一个结果,拉佩早有预料,他是故意这样做。
给钱,反倒说明拉佩的贵族身份,也证明车上的人油水丰厚,同时也是心虚的表现。
地痞流氓一向都欺软怕硬,刚才有两辆马车停都没停,直接就过去,只因为马车的前后左右各站着一个护衞,他们就不敢阻拦,只是等马车过去之后,才破口大骂一顿。
原本拉佩就没打算靠钱搞定这帮人,他已经准备好催眠术。至于那十枚金币,他并不打算收回,因为上面早已下了诅咒,拿这钱的人恐怕都没命享受,这算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拉佩正打算动手,突然传来一道幼稚的声音:“你们这帮该死的贱民,全都应该被绞死。”
所有人全都一愣,连拉佩都呆住,他绝对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那声音很清楚,是娜达利雅那十岁的弟弟发出的。
拉佩很后悔,出来之前应该给这个不安分的小孩一道昏睡术,或者喂他一勺安眠药,让他睡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惹麻烦。
“原来全都是贵族老爷啊!”负责检查的人狂笑起来,他举起手中的枪,枪口对着拉佩的脑袋,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
几天来的暴乱,让很多人陷入疯狂的状态,只要有理由,他们就会杀人,那种生杀予夺的感觉实在好极了。
拉佩感觉到杀意,他轻叹一声。
下一秒钟,负责检查的人身体炸开,化作一片血雾。
拉佩看了满地的碎肉一眼,又看了看站在旁边负责检查的人的同伙,转身拉开车门,同时淡淡地说道:“走吧,我们该离开了。”
拉佩的声音不响亮,但是传得很远,方圆数百尺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般人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那些佣兵就不同,全都感觉到心口发闷,实力越强,这种感觉就越清晰——这是大师出手的证明。
检查站并不是没有人坐镇,拉佩动手杀人的时候,旁边的一幢房子内有几个人就忍不住要动手,但是当这股恐怖的气势散发出来后,他们全都不敢动了,毕竟对大师动手,无异于找死,上层也不会为了他们去得罪一位大师。
此时拉佩回到车上,赶车的车夫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驾着马车往前走,他们早就被拉佩催眠,叫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会有丝毫违抗。
马车停了下来,停在一条岔道旁边,这裏离检查站绝对不超过五公里。拉佩确认过往的行人不会看到他们,才让所有人从车上下来。费德里克和一个护衞把一只箱子搬下来,打开箱子,从裏面取出一辆辆双轮车。
“用锁链把车串连在一起。”拉佩吩咐道。
毕竟这些人的体力各不相同,这么长的路,并不是谁都能够跟得上。
费德里克和护衞照着拉佩的吩咐做了。
“女士们和孩子们,你们可以坐上去了。”拉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他走到娜达利雅那十岁大的弟弟旁边,竖起大拇指,用异常赞赏的口吻说道:“刚才你干得不错。”
“我就说嘛,姐姐还觉得我闯祸了。”小孩得意洋洋地笑起来,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居然都没听到他和拉佩的交谈,甚至也没留意到拉佩已经走到他的身旁。
“你这么聪明,应该得到奖励。”拉佩笑了笑,笑容显得异常阴冷。
随后,拉佩随手一指点昏这个小孩,然后拎着他的脖颈,把他扔在三辆马车中的最后一辆马车内。
“你们可以出发了,一路赶往赖恩,中途不要停下。”拉佩转头朝着三个车夫说道。
三个车夫应了一声,赶着马车离开。
没人能够想到马车里除了那个小孩,已经没有其他人。
拉佩一转身,他的身边跟着那个十岁大小的男孩,这只是一道幻影,他玩这一手已经熟练到极点。
那个“小孩”一副很跩的样子,大剌剌地躺在自己的座位上。
这些双轮车的后轮两侧都有挂斗,可以坐一个人,不过为了平衡必须要重量差不多的人坐在两侧,和这个小孩在一起的是安博尔的大孙子。
娜达利雅在另外一个挂斗内,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弟弟,不过她没看出任何异常。
“男士们,现在轮到你们上车了!”拉佩大声喊道。
所有人都上了车,最前面的是铁甲傀儡,他是车头,也是主力,事实上只需要它一个人,就足以让这支车队跑起来,不过拉佩并不打算这么做,他不想让其他人养成偷懒的习惯。
此时,长长的车队如同一条蛇般在狭窄的小路上行进着。
拉佩在最后一辆车上,他非常小心地抹去驶过的痕迹。
没有人说话,出发之前拉佩就警告过,这是逃亡,不是郊游,任何人都不允许随便说话,男人们专注地蹬踩着踏板,女人和孩子则躺在挂斗裏面睡觉,因为昨天晚上准备行李到很晚,今天早上又是黎明时分就起来,他们确实又累又困。天亮了,太阳渐渐升起,升到了头顶。
男人们始终在蹬踩踏板,安博尔的两个儿子早已没力气,他们只是装一下样子,其他人却不敢偷懒。
车队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是出发之前就计划好的。
白天不许浪费一分一秒,如果饿了,就吃行军丸,两颗下去,绝对饱。水是配给的,每人一小壶,这是一天的量,如此一来既可以减少携带东西的数量,也可以避免老是要下来方便。
太阳渐渐西下,傍晚时分车队仍旧没有停下,现在是夏天,天黑得晚,在拉佩看来,与其早早地停下来休息,还不如趁着天色没暗,多赶一、两个小时的路,这样就可以早一些到塔伦。
当拉佩命令停下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拉佩从车上下来,抖开地图看了看,说道:“这一整天差不多走了三百二十公里,速度还算不错,按照这样的速度,后天中午就可以到塔伦。”
没有人开口,男人们踩了一整天的踏板,早已累得不行,女人和孩子们虽然躺了一天,不过也感觉到腰酸背痛。
只有娜达利雅一下子跳下来,她快步朝着她弟弟走去,这一路上她都感觉到情况不对。
“这……这是怎么回事?”娜达利雅大叫起来。
下一瞬间娜达利雅完全明,她发疯似的朝着拉佩冲去,飞扑上去就要撕咬。
拉佩早就知道娜达利雅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娜达利雅泪流满面。
“你说呢?”拉佩显然不疾不徐地问道。
“他还只是个孩子。”娜达利雅当然知道原因,她痛哭流涕。
娜达利雅很清楚她这个弟弟是个惹祸精,也知道刚才因为他的缘故,差一点出大事,她的心裏颇为愧疚,但是却无法接受她弟弟就这样被丢弃。
“身为一个领队,我必须权衡一切,就如同一架天平,一边是十几个人的安危,其中也包括你和你的另外一个弟弟,另外一边是一个不知道好歹,总是会惹麻烦的家伙,你让我如何选择?”拉佩死死地盯着娜达利雅,异常严厉地质问道。
“你可以告诉我,至少让我陪着他,他一个人的话必死无疑!”娜达利雅大哭起来。
此时拉佩变得愈发冷漠,他冷哼一声,说道:“你还要我再重复一遍那天的话吗?就像那天我给你的选择一样,你现在仍旧有机会重新选择。”
拉佩指着旁边的那些双轮车,道:“我会给你三辆车,你可以带着你的人往回赶,现在或许还能追上,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少很多麻烦。”
对娜达利雅来说,拉佩的话并不新鲜,所以她并没有太大反应,但是老管家和护衞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两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娜达利雅嘤嘤哭泣着,她没有选择,如果她只有一个人,会毫不犹豫地往回赶,但是她还有一个弟弟,所以没办法任性。
看到娜达利雅沉默不语,拉佩放开了她。
责任是动力,也是枷锁,拉佩很清楚娜达利雅不会轻举妄动。
随后,拉佩从后面的拖车里取出一顶帐篷,往旁边的树林里一扔。
帐篷自动打开,转眼工夫就和树林融为一体,从外面绝对看不出一点破绽——这同样也是佛勒的杰作。
那些双轮车被推到后面,后面有一间车棚,同时也兼作仓库,其他人纷纷朝着帐篷走去,外面只剩下娜达利雅和她的弟弟、老管家和侯爵家的护衞拉佩最后一个进去,当他走过娜达利雅身边的时候,用非常低沉的声音说道:“选择吧,反正你迟早需要选择,两个弟弟必须放弃一个,你不愿意选择的话,那小子长大一些也会做出选择,我相信他不会像你这样优柔寡断。”
拉佩这番话说得异常狠毒,让娜达利雅浑身一阵颤抖,紧接着胸口发闷,心头堵得慌,同时又是那样的现实,至少老管家和护衞是绝对认可,后者居然还微微地点头。
老管家和护衞的社会阅历颇为丰富,看到也听到过不少类似的事,那个小孩现在只有十岁,却已经一身毛病,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完全可以想象他长大后会是什么德行,为了自己过得舒坦,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对亲人下手。
随后,拉佩进了帐篷。
“姐姐。”那个五岁多的小孩走过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气氛很糟糕,有些害怕。
娜达利雅终于受不了,她大哭起来,然后一把抱住唯一的弟弟,快步走进帐篷。
看到这一幕,老管家和护衞全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甚至有些高兴,如果可以的话,还很想庆祝一下。
说实话,那个小孩在的时候,老管家和护衞一直在考虑,到达安全的地方后,要不要另外找一份差事。
现在用不着了,老管家和护衞一身轻松地进入帐篷。
这顶帐篷从外表看上去不大,进去一看,才知道并非如此,裏面的面积相当于整片树林,因为地方足够大,裏面隔开了很多小帐篷,安博尔的老婆独占一顶小帐篷,安博尔大儿子一家占据一顶稍微大点的帐篷,娜达利雅和她的弟弟也有一顶帐篷。
娜达利雅擦干眼泪,径直钻进自己的帐篷,进去后她吓了一跳,因为拉佩在裏面。
“很不错,看来你想通了。”拉佩淡淡地说道。
“你还有什么事?”娜达利雅冷冰冰地问道,此刻她非常讨厌拉佩,甚至可以说痛恨。
拉佩感觉到娜达利雅的愤怒,他并不在意,绕着她转了半圈,悠悠地问道:“你想让弗朗西斯科家族的荣耀待续下去吗?”
拉佩很清楚对于出身高贵的侯爵千金来说,这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贵族有时候非常可怜,他们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他们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东西。
娜达利雅抿了抿嘴唇,她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听拉佩说任何话,到了塔伦之后就立刻离开,但是此刻她的心动摇了。
娜达利雅很清楚,以自己的实力,顶多能够保证弟弟得到高等教育,保证能够过小康的生活,但想要保住贵族身份很难,更不用说延续家族的荣耀。
娜达利雅把弟弟放在地上,双眼紧盯着拉佩,低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需要,你给不了我任何东西,反倒我可以给你很多。”拉佩轻轻地摸了摸那个小孩的头,道:“你的这个弟弟很乖、很听话,如果你的父母没有出事,那就算了,如果他们已经出事,我会帮你的弟弟继承侯爵的爵位,让他延续弗朗西斯科家族的血脉。”
“你会得到什么?”娜达利雅并不认为拉佩是个好心人。
“你如果发誓不说出去,我才会告诉你。”拉佩看着娜达利雅,随手在那个小孩的身上一点,小孩顿时昏昏欲睡起来。
娜达利雅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她有些担忧,不过紧接着变得坚强起来,举起右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发誓,如果我将今天听到的一切泄漏出去,就让我浑身溃烂,全身脓肿,凄惨而死。”
听到娜达利雅发下这样的毒誓,拉佩的心裏有些不好意思,他咳嗽一声说道:“我须要为将来的国王准备一套班底。”
“将来的国王?”娜达利雅吓了一跳。
“就是现在的王储殿下。”拉佩解释道。
娜逨利雅的脸色顿时变了,绝对没有想到拉佩的野心居然这么大。
“你认为自己已经有资格当棋手了?”娜达利雅有些不屑地问道。
“还算不上棋手,只是在一旁看着,顺便做些准备,就算不成功也没关系。”拉佩笑了起来,他看上去很轻松,仿佛谈论的不是国家的未来,也不是王储,而是一场比赛。
见娜达利雅一脸不信,拉佩紧接着道:“我现在有一片群岛,和陆地隔着一百多公里的海洋,这就是我有资格在一旁看别人下棋的理由。”
这下子娜达利雅的眼神变得凝重许多,因为和拉佩认识的缘故,她对拉佩的情况还是挺关心的,自然知道拉佩干掉南方的海盗,得到班克纳特群岛,也知道拉佩战胜南方舰队,在南部海域,没有第二股势力能够和他抗衡。
“你有几成把握?”娜达利雅彻底冷静下来,也变得现实起来。
娜达利雅知道现在再怨恨拉佩已经没有意义,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对她的弟弟更没好处,再说,拉佩刚才的话也没错,她也曾经做过类似的噩梦,她那幼小的弟弟倒在血泊中,一把血淋淋的匕首握在他的哥哥手里,她只是一直不敢正视罢了。
“不到四成。”拉佩实话实说。
“才这点机率你就敢赌?”娜达利雅冷笑一声。
“我说的四成是把王储殿下偷带出来的几率,这需要机会,好在暂时没有另一股势力盯上他。”拉佩说道:“就算不成功的话,我也没什么损失。”
紧接着拉佩摸了摸娜达利雅弟弟的头,轻声说道:“你和你弟弟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反正还有两位亲王,你的弟弟可以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位效忠,同样可以保留侯爵身份,我会帮你们出这笔钱,反正我从来都不在乎钱。”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说这话,娜达利雅未必会相信,但说话的人是拉佩,那就完全不同,他有的是钱,也不在乎钱。
“你需要什么回报?”娜达利雅已经有牺牲自己的念头,此刻她能够拿出来的就只有自己。
让娜达利雅意外的是,拉佩转身往外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赶了一天路,你和你的弟弟肯定累了,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快点休息吧。”
看着拉佩的背影,娜达利雅第一次对自己的美貌没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