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子?那个号称天品灵根,在颖才榜上,连霸十年的重阳子?”这次说话的,却是最早前,那个沙哑男音:“原来是这样?还有这样的曲折,那么节法真人可知此子身世?”“多半是知晓的。”风玄恭谨的答着,知晓自己已经过了这一关,神色更为从容:“那日的司空宏早已到了,一直在殿外旁听。不可能不知,这庄无道的身份。当时赤灵子师伯也知,二位师叔可以至他处问询。”“那就是明知会招惹太平重阳,也要将此子收归门下?”沙哑男音语气却更是疑惑:“可到底是何缘由?”“宣灵山如今一门九金丹,一元神,实力已不亚于一个移山宗。此时声势极盛,何惧一个重阳子?”那魏枫冷笑:“即便日后宣灵山挡不住,不是还有整个离尘宗?”“节法真人,也确实太任性了些。”沙哑男音语气明显含着几分不满:“哪怕是天赋再高,有这样的背景,也不该轻易收录入门。我宗如今虽有复兴之势,然而强敌环伺,掌门他一步步如履薄冰一般。生恐再复千年之前,陷空岛之祸。再若是此事,与太平道起了冲突,只怕局面更是艰难。”“或者是疾病乱投医,灵华英重创昏迷不醒,宣灵山后继无人。这二十年大比遴选弟子之权,有被诸峰轮掌。即便有资质上佳的弟子,也轮不到宣灵山。能够寻漏寻到一个庄无道,自然是视如珍宝。只怕对庄无道的身份早就知情,就等着风玄将此子驱逐。”魏枫‘嘿’一声,语中嘲意更浓:“想要靠此子,支撑门户,怕还是差了些。这庄无道真要是惹来什么麻烦,我却是不会管的。就看着他们宣灵山,要闹出怎样的笑话!”“终究是同门,怎可能真就坐视——”沙哑男音一声叹息,久久不言。倒是魏枫,却又语气一变:“这庄无道之事,你虽是情有可原,然而终究是坏了规矩。擅作主张,此罪不可不惩!道试之后,禁足半年,你可心服?至于那李崇贞,回调离尘本山,越城学馆之主,可另换他人。”“风玄认罚!”风玄的唇角,顿时浮起了一丝微笑。禁足半年?对他而言,哪里算得上什么惩戒。筑基修士,寿元本就有二百五十载。身为吴京道馆的坐馆真人,他本来也极少外出。倒是李崇贞,这次有些委屈了。然而以其师尊背景,隐忍数载之后,一样能得重用,说不定前途还能更胜之前。灵华英重伤不醒,节法真人坐化在即。宣灵山其势将顷,难道还能再如以前,把持宗派内诸多要职?……主殿那边的谈话,庄无道是懵然不知。此时的他,正轻松了口气。霸占了他身躯许久的云儿,总算是把那一丝丝热流,退回到了轻云剑身之内。这个轻云剑灵,总算没给他惹出更多的祸事出来。其实在击败了东离寒之后,云儿本来也是要说一句‘你实在太弱’的,却被他强行止住。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剑灵,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是有强烈的意愿,压过了剑灵。那么哪怕这云儿再怎么样,也没法做出大违他心意之事。意识再次掌控住了四肢,庄无道却仍旧一动不动,还在回味着,之前‘云儿’出剑时的感觉。那时的每一剑,都是他‘自己’亲手发出。不啻于是由一个剑道大师,手把手的教导。效果比之在梦境中,还要更强上几分,能领悟更多。他记忆力惊人,可以一幕幕的将之前的情景,在脑海内回忆出来。过不多时,便已找到了‘自己’方才剑法上的症结与不足之处。“拔剑术练习太少,剑速还无法达到极致,动作也有多余。没怎么练过剑法,有些生疏。手腕关节固结,不能自如变化剑路——”‘拔剑术’这门玄术神通,是庄无道借助魔血精华,强行领悟聚结而成。其实本身并不熟练,而真正练习的时间,也没超过一月。按照正常的练法,至少要有一年时间,才能真正入门。之所以施展出来后,能有那般威势。是全凭云儿的剑术造诣与经验弥补。而手腕关节,则是天生如此,没有太多的办法。只能日后多练习剑术,可以稍稍改善。真正要想解决,只有等到筑基境,能够将真元灌注体外,以神识御剑之后。他的牛魔元霸体,蕴剑决,大摔碑手,天璇照世真经,魔念炼神大法,也正是为此而准备。“只需练习拔剑术就可,剑主仍可专攻拳法。御剑之术,与平常剑法,截然不同,几无相通之处。剑主现在学了也是无用,反而易使思维,陷入旧往窠臼之中。所以不学也罢!”云儿在心念内提醒着,庄无道却不领情,重重‘哼’了一声,径自走到了校场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面色阴晴不定。头一次感觉,自己对这轻云剑灵,制约的手段是少之又少,也过于信任了。可此时即便他想要有所保留,也难办到。随着时日推移,他与轻云剑之间的牵绊,已经越来越深。体内的真元,时时刻刻都在与轻云剑交互往来。尤其是体内的那几丝剑气,几乎把轻云剑当成他身躯的一部分,在流转循环。神识灵念,更几乎交融在一处。所思所想,根本瞒不过云儿。那么是自己心性有瑕,缺少锐气么?庄无道微微摇头,缺少自信倒是真的。然而这些年,他已习惯了圆滑处事,隐忍潜藏,厚积薄发,谋定而后动。这固然是身处的环境使然,也因他本性如此。也并不以为,自己就错了。即便为此召来了云儿的不满,他也不准备改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与行事准则,难道定要如云儿所言的那般,才能够登仙成道?而若事事都依着剑灵,云儿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那自己与傀儡又有何异?“剑主你是这么想的么?”云儿悠悠一叹,而后就彻底缩入了轻云剑内,再没了声息,也不知是否生气了。庄无道没去理会,他也有着自己的坚持,固执己见,哪怕是最信任之人,也不能使他有所动摇。心中也觉奇怪,以前的云儿,绝不会如此。可自从他的蕴剑诀修成第一重天之后,云儿的性情就有了变化。先是挑唆自己使用魔道血祭之术,之后又不择手段,使他得罪强敌。那日蕴剑诀突破后的那次梦境里,云儿的神态语气,是始终让他放心不下。记得云儿曾说他修行的速度,还是太慢。要再快一些,越快越好——这轻云剑灵,到底想起了什么?如此的急迫?心中忽然一动,庄无道抬起了头。只见远处两道刀子般的目光,正往他注视过来。其中之一,正是被他一剑而败的盖千城,而另一位,不用看都知东离寒。后者眼神还稍稍含蓄些,那盖千城却似恨不得将他生吞!眸子仿佛透着熊熊火焰,不甘与恼怒之外,还有着刻骨仇恨,杀意如潮。若非是身在吴京道馆内,二人又是同门不便动手,方才又一剑败在他手中,并无十足把握。庄无道怀疑,这盖千城只怕立时就会暴起杀人。至于另一位剑下败者东离寒,情形也好不到哪去。除了这二人之外,那皇甫第的眼神,也使人心悸。被此人好奇观察着,感觉就似被一只野兽盯上。反倒是那虞安君,苏醒之后也躲到大校场的一处角落。可能是因明白了二人间的差距太过巨大,彻底沉寂了下来。庄无道浑身发寒,无论愿与不愿,被云儿闹了这么一出,他也的确是感觉到了几分压力。整个道试,一共十二日时间。然而自庄无道干脆利落,连续击败三位前四强之后,就再无人敢于窥伺庄无道的第一之位。哪怕再怎么自傲自负之人,也不会有这样的自信,能在擂台上胜过他。倒是盖千城,可能是因被庄无道一剑而败,导致声望受损。之后陆续有二人不知死活的出言衅战,结果却毫无悬念,被盖千城碾压。似乎要将从庄无道那里受的气,在这两人身上宣泄,整个过程是暴力血腥无比。二人最后都是被抬着从擂台上下来,浑身鲜血淋漓,其中一位,甚至内脏粉碎。手段狠辣残酷,使整个校场,数百弟子,都噤若寒蝉。而每一次击败对手,盖千城总会凶狠的,往校场的角落里看上一眼。庄无道也是头皮一阵发麻,只能强装作不屑一顾,不去理会,此时这场‘道试’,其他已与他无关,然而也不能闭关修行。每日仍需到场,随时准备应战。无法练习拳术,也不能用阴阳大悲赋,清洗炼化体内的魔气。庄无道也就只好整日静坐,参详着天璇照世真经中记载的术法。偶有遇到令他感兴趣的两强精彩之战时,也会起身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