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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二天沈柯轩在办公室擤了第八次鼻涕时,做报表陈述的安诗韵再也忍不住笑得打鸣。
“咯咯咯……哥你居然感冒了,哈哈哈哈哈!”要知道沈柯轩小时候经常生病,一生病就要喝很苦的药,长大后他就努力强身健体,因为他最讨厌苦的东西。
“咳咳……把报表说完。”
沈柯轩气急败坏地维持兄长尊严,平时对她太放纵了,这么没大没小。
安诗韵乖乖做完报表,然后一问:“哥,刘哥给你买的药喝了没有?”
他正在想下个季度的应对方案,头也不抬地说:“嗯,什么药?”
见他一副语焉不详的样子,就知道没吃,安诗韵心机一笑:“没吃是吧,我就知道!那我就……叫江水过来,喂你吃!”
“别……”
昨天被拒绝,今天就见面,对于一个总裁来说,是不是太尴尬。
“我已经让刘哥去了……”
“不用,让他回来……”
“叮!”
门铃一响,然后传来江水的声音:“请问沈总在吗?”
安诗韵跳着圆舞步去开门,冲沈柯轩坏兮兮地眨眼,然后离去,沈柯轩想把垃圾篓子踢到她头上。
此时最蒙的人是江水。她手足无措地端药进来,心说沈柯轩感冒为什么叫她泡药,他感冒又不是她干的,昨天那么冷,她倒是健壮如牛扛住了,偏偏这位公子身娇体弱地倒下了。现在还得给他送药上门,把她当丫头使唤了?
办公室闷闷的,他刚抽张纸巾鼻子擤到一半,声音放轻,放庄重,盯紧电脑屏幕,摆出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好像他什么事都没有,他没生病。
江水见他确实没啥大事的样子,她把药搁在桌子一角,便说:“沈总,我……放这儿了。”转身欲走。
“等等。”
沈柯轩把她喊住,然后觑了眼桌面,平静地指派:“把桌子收拾下。”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带着微重的鼻音。
看来真是感冒了。
“哦,好。”江水随便应了声,然后看到桌面上全是用掉的纸巾,一口气憋在肚裏,他哪来的狗脸!她又不是他的保洁阿姨!
江水绕到桌子里侧,一边暗暗咒骂,一边用力抽出一张新纸巾,把用掉的纸巾一个一个捡起来包一大团丢进垃圾篓。
感觉沈柯轩好像在看自己,她一回头,他正襟危坐地对着电脑。难道是她的错觉?
不过,他的耳根子为什么那么红?
她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大着胆子摸他的额头,很烫。
沈柯轩愣了几秒缓缓离开,涨红着脸,轻声说:“别碰我。”
知道他在闹脾气,他还生着病难受着,何况他还是给她发工资的老板,本着人道主义关怀精神,她不能置之不理。
“沈总你发烧了,快把药喝了,身体要紧。”她的老母亲善心开始发作。
沈柯轩疑惑地望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有几层。她昨天明明已经拒绝他了,还对他表示关心,仅仅是她善良的本性驱使,还是,她一点可能,情不自禁地对他一人表示关心?
他摇摇头。
江水以为他不喝,索性搬来边上的凳子坐到他身边:“安导让我盯着把药喝掉,她说你怕……”
“我没有怕苦。”沈柯轩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很大胆,她放下药碗不仅没有灰溜溜地回去上班,还坐过来,靠近他——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勾引。
她是对他欲拒还迎吗?
“噗!”她忍不住一笑,眼睛弯弯的。
她觉得此时的沈柯轩就像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儿一样。
忽然同情心泛滥,她把药端到他面前,拿起调羹舀了勺药吹凉。
“前几年我外婆刚生病,她也突然变成小孩子,不喝药,老是皱着眉说‘怕苦,不想喝’,没想到沈总也怕苦啊。”
沈柯轩有点不高兴,脸更红了:“我说了,我没有怕苦。”像是证明似的从她手里端过药碗喝了一大口。
“哎,小心烫……”
沈柯轩被烫得呛住了,心说被这个女人坑死了。
看着碗里的中药,他一点也不想再喝,老拿调羹拨弄汤药。他哑着嗓子问:“然后呢?”
“哦,我每次都会准备一粒糖,等外婆喝完了就喂她吃,那时候她总会高兴地拍手,像个小孩儿。”
江水嘴角的笑意让他晃了晃神。
“糖呢?”
江水像是被看穿心事,摸摸口袋:“我还真有,有时候工作太晚,会备着些,免得太饿。”说着掏出一颗水果糖放在桌上,“给你吧。”
“剥掉。”沈柯轩不想多动,一副二五八万的样子。
啧,还拽起来了,真当自己是大爷啊!不过,谁叫你是总裁呢,你说了算!剥掉就剥掉。
江水利索地把糖纸剥掉,又听见沈柯轩发出简短的两个字:
“喂我。”
她顿时觉得总裁发烧烧坏脑子了,行为举止特别奇怪。
“你又不是我外婆。”我干吗要喂你啊,她心裏这么说,手却自动伸过去,“行吧,张嘴,狼外婆。”
“你说什么?”沈柯轩猛一抬头,下巴撞到江水的手,那粒奶糖脱离江水的手沿着她的衣领骨碌碌地落下,她立刻去接,水果糖还是在绒线衫上滚了几滚。
“掉了就扔了吧。”她不知不觉靠得很近,微微抬头,笑容可爱。
一时,沈柯轩像被什么击中心脏,像小猫的爪子一挠再挠,呼吸变得粗重。
她的笑容逐渐放大凝固。
沈柯轩抓住她的手扯到自己唇边,舌头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指尖。他盯着她的眼睛,将奶糖一口咬掉咽下。他眸眼一沉,如果她这么想勾引自己的话,就如她所愿。
江水感觉气氛略微变得微妙,尴尬地笑:“甜吗?”
他盯着她,身子缓缓靠近。
江水突然心头一跳,想拔出手,却被他用力握住扣在胸前。
“沈总……”
沈柯轩含住她柔软的唇,是清甜的水果味道,他不禁想要更多……
江水已经木住了,脑袋里“嗡”的一声,只划过一行字“被强吻了”。她想到了昨天沈柯轩的表白,不知道为什么,心总是很慌乱。
她挣扎着,却推不开他,只能呜呜地发出声音抗议,但是让她自己都意外的是,面对总裁的骚扰,她好像……并不是十分抗拒,而且,还有些沉浸……
沈柯轩终于想起松开她。
暧昧的氛围被清凉的空气隔开。
他微微向后靠,眼皮半抬不抬,缓缓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糖和你,都很甜。”然后头一沉,没了动静。
“喂……喂!”江水喊了好几声,才发现沈总他……病得昏倒了。
她是谁?她在哪儿?她要干什么?
本来要打110现在要打120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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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沈柯轩还真娇贵,生个病发个烧一下午都没醒。江水一直没舍得走,回去上班还不如在这裏陪着他,时不时地给他掖掖被角。
沈柯轩平时人五人六,冷酷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没想到他睡觉时也是如此。
此时,他眉头紧皱,双唇紧锁,好像梦中也不能放下警惕。她看着病床上的他,忍不住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额头,手指滑下,想要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江水的脸微微一红,看看时间,她待得也蛮久,该回去了。
她叹了一口气,刚起身准备离开。
衣袖被拉住。
江水诧异地回过头,病床上的沈柯轩虚弱地睁开双眼,望着她,然后偏过头。
他轻轻地说:“不许走。”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阳光照映进来,他的下颌线条显得尤其柔和,她的心怦然一动。如果说南华像王公大臣家的纨绔子弟,苏一桉如同中世纪俊美的骑士,那么沈柯轩,在她眼里,是最英秀的异域王子。
她觉得自己的脸越发烫了,为了掩饰,她使劲抽抽手,含糊地说:“我……我才不想陪着你。”
手忽地一空,沈柯轩放开了她,他合下眼皮,低头看了看手机发来的消息。
他挪了挪身子,侧过去,不再理她。
“我睡了,你出去吧。”
一瞬间,江水感到特别难受,心裏堵着说不出来。
沈柯轩说睡就睡,马上就没了动静。
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江水摸摸空空的肚皮,站在原地,脚像打了桩似的不想离开。
她决定叫份外卖,吃过晚饭再说。
她又不是完全对他没感觉,是的,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对她示好,她本该烧高香了。可是,她还没有收拾好心情,她有点……害怕。
正僵持着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又不知道如何对他表达。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江水转身望去。
林婳抱着一束花走进来。她听说沈柯轩生病,推了好几个工作专程从外地赶回来。看到江水在旁边,她打了声招呼:“你一直陪着他啊。”
江水捏捏衣袖,说:“没有,没有很久。”
见沈柯轩睡着了,林婳径直走到床头柜前放下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喝一大口。
瞧着江水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林婳白了她一眼:“啧,真不知道沈柯轩到底喜欢你什么。”
江水眨眨眼:“如果是你,你觉得他会喜欢你什么?”
“那当然是本小姐的美貌啊。”林婳嘴唇上扬,傲然得像一朵高岭之花,“哼,可惜我家世人品学问都不差,偏偏被你打败,小野鸡。”
江水鼻子皱皱,双颊鼓鼓的,摇摇头:“爱情……不是用胜负来衡量的。”
“那你在为难什么,你不喜欢他吗?”林婳问。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林婳心裏涌起一团火,她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他的心,这位小姐居然还在犹豫,要不是欣赏她的才华,当她是朋友,她都要破口大骂了。不过,看她那副认真思考的态度,她对沈柯轩绝对不是没感觉。
“我不知道他会喜欢我多久。”江水如实说。她知道林婳的性格,没必要遮掩。
“算了吧。”林婳很快明白江水的忧虑。人生如戏,在红尘中得遇爱情的两个人,又彼此属意真的不容易。她不是放不下的人,真心希望他们能成为眷属。如果是沈柯轩爱上的人是江水,她也甘愿放手。
“江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沈柯轩吗?”
江水心裏一突。
林婳安慰说:“不要紧张,我已经彻底死心了。我喜欢过他,我不否认。沈柯轩这个人——”她轻轻一笑,“认死理,钻牛角尖,认定了就绝不会放手。”抬眸,亮晶晶的,有些湿润,“恭喜你,喜提本世纪最后一个智商欠费的好男人。”
江水抱住林婳,能得到林婳的祝愿,她很开心。
“林婳,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那是自然。”林婳鼻子一酸,仍昂着脸,不让眼泪流下来,“臭江水,今天没洗头吧。”
江水故意拱拱头:“是啊,怎么了,臭死你。”
林婳转身离开,临出门前回望病床上的沈柯轩。她苦涩地笑了笑,装睡的人,她是永远叫不醒了。沈柯轩也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会事事为她出头的小男生了,青梅竹马的情谊也只能停留在年少。她鼻子一酸,脸昂得高高的,眼泪终究滑过脸颊。
原来失恋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心痛,怅然,又隐约较着劲。
她可以对经纪人说,她能演好失恋的状态了。
沈柯轩似乎睡得特别沉,林婳在和江水讲话时一直没醒来。
等林婳说要去赶通告,走了之后,他才懒洋洋地翻过身,揉揉眼睛。
他按了按门铃,叫来护士准备晚餐。
一看江水还在这儿,他气鼓鼓地没有理她。
他压着声音问:“还没走?”
“刚……刚刚林婳来了,聊了一会儿,你要是不开心,我这就走。”江水受不了他的冷脸。
“我知道林婳来过。”
“啊?”江水吃惊,眼睛睁得怒圆,“喔嚯,沈柯轩,你装睡。”
沈柯轩又侧回身子闹别扭,背对着她。
江水见他这样,心底突然涌上一股勇气。
她走到床边。
既然沈柯轩已经那么努力,她一样应当争取,向他表明心意,因为,此时离开,会成为她最大的遗憾。
她俯下身,隔着被子压着沈柯轩。见他没有反应,她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脸颊,可他只把脸撇开一点,还是不理。
“哼,沈柯轩!”江水立刻起身,作势要走,“再不理我,我就走了,再也不理你。”
提步的刹那,她的手被用力拉住。
她回过头,对上他那双乌黑的眸子。
他望着她,有些愠怒,但更多的是深情。
她整个人被他用力一拽,扑入他的怀抱。
“干吗啊……”江水被撞痛,双手撑住他的胸膛企图摆脱这个暧昧的姿势。
刚腾出一点空间,沈柯轩又将她一按,紧紧抱住。
扎实的、温暖的、可靠的怀抱,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像抱着巨型毛毛熊,一旦习惯这种感受,就再也不想松开。
“我听见了。”
他沉沉的声音落下,震得她浑身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