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唐总,实在抱歉。”他得体地欠一欠身。
唐总还能说什么呢?棒打鸳鸯本来就是为人之大忌,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是自己的大恩人。于是唐老好人只得摆摆手:“哪里哪里?尹小姐这是真性情,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
接下来,不出意料地,又是诸位“明白人”的一阵阵附和。
素末不咸不淡地勾了下嘴角。
商场风云诡谲,多少虚虚实实真情假意,不细究,谁又辩得清呢?她没有去附和他们,只看着江玄谦:“要不然你自己去吧,我先回去?”
那些“明白人”顿时很明白地笑了起来——
“哪能让尹小姐自己回家啊?没有尹小姐作陪,江先生怕是哪都不想去呢!”
“难怪江先生平时应酬那么少,看来是有原因的啊!”
“就是啊,我们江先生可是典型的新好男人,不贪杯不应酬……”
一群人“轰”地笑开来,原本热烈邀请江某人去“小聚”的一众人等,此时全变成了热烈地欢送江某人回家。
不过最后一句话倒说得不假:平素里的江玄谦,不交际,不应酬,没有桃色绯闻,更别提像这样在大功告成后和雇主们去小聚一下。只是看今天这情况,想来也不是江先生高冷,对这等娱乐不感兴趣吧?恐怕是他身边那女孩儿……叫什么来着?尹素末?是那尹小姑娘不肯让他到花花世界里去“娱乐”吧?
每一场无聊至极却偏偏又推不掉的应酬结束后,江玄谦总在众人心中留下这样的印象。
可事实上,谁也料不到的——
“每次带你出来都这么省事,”司机已将车子开到了发布会门口,两人坐上车、用一扇车窗隔绝了外头那帮明白人之后,江玄谦又摸了摸她脑袋:“下个月还有个聚会,再陪陪我?”
素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我实验很多的。”
从车外到车内,不过短短数秒,她在角色上已经完成了从“女朋友”到“工作伙伴”的蜕变。此时的尹素末,神色依然寡淡,却已经没有了方才在众人眼皮下的任性和娇憨——那等神色,都是恋爱中的女子才会有的。
而她,并不该有。
“一个晚上而已。”
“我实验很多的。”她还是那句话。
江玄谦眼底盈着深沉的笑意,看起来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可当然,只有素末才知道那笑容根本就和君子和温润全无关系:“小书呆子,该好好休息了,瞧你这黑眼圈重的!”他笑睨着女子眼下那一片逾发明显的乌青,“再这么不眠不休地做下去,早晚有天要累倒。”
素末咬着唇不语,只是将脸稍稍往旁边转了点,藏不住的黑眼圈成功地消失在他的眼皮底下。
就像以往的每一次,坐上车后,这人总会舒服地靠到皮质靠背上,然后转过头来,笑意盎然地盯住她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的动作。这丫头就是这样,一不留神就要将自己和全世界隔离开来,看上去安安静静的,可谁知道那脑袋里在打着什么小九九?
“坐那么远干吗,怕我吃了你?”
素末有些尴尬地止住了小动作。
“过来。”江玄谦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待素末依言坐近了之后,才开口:“说吧,刚刚他们想带我到哪小聚了?”漂亮的手再次抚上她发丝。
也难怪付冉总要在背后调侃他——“咱大BOSS那只矜贵的手啊,从来不会去主动碰别人的,也不知是不敢碰还是不屑碰。结果有天遇到了个敢碰而且又碰得挺顺手的,他就跟个情窦初开的神经病似的,天天给人家碰啊碰、摸啊摸,没完没了了,你说变态不变态?”
谁说不变态!
素末咬住唇,作为那个被“敢碰又碰得挺顺手”的当事人,她有些气恼地抚平刚被他揉乱的发丝:“我今天没洗头……”结果小声的咕噜换来了对方似笑非笑的一睨——摆明了不相信嘛!她只好又回到原话题:“他们想带你去TANG附近的那一家‘豪朗’酒店。”
“哦?理由?”
素末说:“唐总的员工刚进来时,身上还残留了一点Flawless香氛和迪奥真我香水的味道,但站不到几分钟,味道就散了,这说明那些气味是刚刚才沾上的,而且挥发的速度并不慢。”素末语速慢慢,口吻亦平常,可她永远比常人灵敏一百倍的嗅觉系统让江玄谦信了这话里的每一个字:“据我所知,Flawless是法国香氛品牌ONE今年刚为豪朗特别调配的香氛,而江海市的三家豪朗里,离TANG最近的那一家,夜总会经理用的就是迪奥真我。”
分析完毕,她抬头看了江玄谦一眼:“就这样。”
可他却突然不说话了,只眯着双桃花眼睨着她。
素末被睨得不自在:“怎么了?”
江玄谦也不说怎么了,只那双眼里带着点令人不安的高深莫测。素末很快就反应过来一定是自己又做了什么惹得这人不痛快了,可偏生不知错在哪,只好心虚地垂下头:“那个,我说完了。”
江玄谦这才收回目光,从前座的靠背里抽出一份报纸,翻了起来。
沉默就这样,说来就来。素末原本还垂头等着他下文,结果等了大半天,空气里只有报纸翻动的声音。老半晌,她终于悄悄地吁出一口气,却在这时,这人突然又开口:“你怎么知道豪朗的总公关用了迪奥真我?”
听似漫不经心的口吻,却令素末心头警钟大响。
“去过?”
“没……”
男人完全不相信:“谁带你去的?”
他连头也没抬,仿佛真的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问话中涉及的人却让素末低呼: “糟糕,我把钥匙放在小冉包里了!”
呵,多耿直的丫头!
“付冉带你去的?”要不是脑袋中浮起付冉的名,她会在这时突然想起来钥匙放在她那儿吗?
素末下意识地猛摇头:“没!我、我……自己去的。”
“哦?”
她心虚地垂下了眼,却听得身旁突然一声“啪”——车子开到家门口了,江玄谦重重地阖上报:“你是不是以为她犯错会倒霉,你犯错我就能宽宏大量不计较?”
“没……”
“下车!”口气里突然添了丝只有素末才听得出的不高兴,尽管,尽管脸上依旧温和而平静。
这人就是这样,永远七分优雅三分邪气,脸上再端一副谁也瞧不出真伪的笑——但凡初见他的,谁不说江先生风度翩翩绅士有礼?可素末不是初见者,她和他共事了两年半,两年半里不知听付冉多少次评价她们家BOSS——“表面之上衣冠楚楚,表面之下衣冠禽兽,可如果身边跟着咱末末而且咱末末还好死不死地惹了他,呵,那敢情是比禽兽还不如了!”
而此时,因为两人身上都没有带钥匙,禽兽不如的江某人直接走进了别墅附近的咖啡馆里。素末也不知他要怎么个禽兽法,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