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末耳后根腾起了一大片尴尬的红。本来十岁时毫无预兆地多了个看她不顺眼的姐姐,一路过来,两人什么都得分着用,连父爱也是娉婷多她少地不平等地分着。成年之后,她多么希望自己的人生与那一对母女再无关联,可后来江玄谦进入到她的生命里,再后来,尹娉婷竟又进入到江玄谦的生命里,是啊,她不是不别扭,不是不难过,可最不想听到的是——“我们末末生气咯!”“末末嫉妒姐姐吧?”“这孩子真是小心眼!”
曾有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这样的取笑盈满了她一整个青少年时期,几乎全来自于父亲。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耳后的那片红迅速蔓延开来,从耳根处开始,飞快地染满了满个耳朵。阳光一照,薄薄的一双耳很快变成了近乎透明的红,看起来竟还有点儿可爱。
江玄谦勾了下唇角,克制住了想伸手过去捏一捏的冲动:“答得太快,有撒谎的嫌疑。”
素末垂下眼,咬住唇。
“不说话了?”
说什么?反正在这个人面前,任何解释最终都只能被冠上“巧舌如簧”的罪名,然后被更加巧舌如簧的他反驳回去,何必再解释?
于是尊嘴紧闭着,为了尽可能和这人拉开距离,素末甚至将脸移向了窗外。
不知多久前才晃得她眼花的日光渐渐地弱了,只剩下夏蝉声嘶力竭地鸣叫着,像是在挽留即将落幕的阳光。
窗外蝉鸣,窗内沉默,光线渐渐地暗了下来,原来,已经是晚餐时间了。
素末突然明白了这人会出现在江大的原因——“听说今晚那位江先生会过来接院长和娉婷去过生日呢!”是啊,过生日的最佳时间快到了,能不出现么?
耳旁传来男人像是开玩笑的声音:“再不说话我可就走了?”
“走吧。”她依旧没回头,双眼只死死盯着窗外。
江玄谦原想伸手将她的脸扳过来,可像是想到了什么,最终罢手,只英俊的面孔俯下来,沉声道:“该怎么留住一个男人,看来我们末末还是得多和姐姐学一学呢。”
素末就像是被谁冷不防地揭掉了伤疤:“谁要留住你?!”
“哦?”他微笑,那一声“哦”拉得老长,退开身时,眼瞳里狡黠的光像是在取笑她的不打自招:“没礼貌的小东西。”
她无语了,死死咬着唇,不知有多懊恼自己回应出了那句脑残的话。
别人根本就什么也没说,你不打自招做什么?蠢死了,尹素末,你真是蠢死了!
江玄谦就像是觉得她这表情挺有趣,原本已经要走了,可现在又变了主意,就俯在那里,带着点逗弄的意思淡笑睨着她。
素末被看恼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什么好看的,就普通人的脸,”目光往下一移:“普通人的身材。”看着小东西被他激得又闷又气恼,江玄谦这才笑出声,不逗她了:“好了,再休息一会儿,晚点钟先生会让司机来接你。”
挺拔的身躯终于直起,离开病床时,江玄谦想起了下午Joe状似无意其实很刻意的试探:“话说回来,我怎么觉得哥你那只手动不动就想往末末身上凑啊?是不是肢体比嘴巴诚实,其实早就喜欢人家喜欢得不得了了?”
那是在末末和付冉离开后,Joe特意问他的话。那时江玄谦嗤之以鼻,可如今在这医务室里,孤男寡女,他却不知有多少次,下意识地克制着自己。
江玄谦神色微黯,看着自己那双洁癖严重的手,走到医务室门口时,声音里很莫名地突然有了丝冷意:“有些原料本身就有强烈的催眠效果,这几天不准再碰那些东西。让我发现一次,调香室你就别想再用了!”
素末反正也不知被他用调香室威胁过几次了,这会儿也没觉得他口吻有异。只是在听到某些字眼时,她眉心一蹙,涣散的目光突然间又有了聚焦——那是脑中有重要东西闪过时,才会有的神情。
可素末只是静静地躺着,直到江玄谦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她才从身边摸出手机,拨下付冉的号码:“还联系得到那晚的当事人吗?我想,我可能知道豪朗的问题出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