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一个激灵,凤翥想想那天的事,还心有余悸——蓝小翅跑到白翳的院子里玩。白翳忙着,就打发贴身的下人汪和哄着蓝小翅玩。正好汪和也有事,就让手下哄着蓝小翅。
蓝翡看见了,微笑着说:“原来在你这儿,还有这么多比我家宝贝儿更重要的事。”说着话在蓝小翅脸上香了一个,说:“既然你这儿连下人都这么忙,看来女儿我还是只有自己带了。”
白翳冷汗直冒,回头就吩咐下人直接将汪和打死。
从那时起,羽族几个管事的没人敢让下人带蓝小翅。蓝翡不在乎有人轻慢蓝小翅,但是如果有人轻慢他的女儿,那就是该死了。
蓝小翅等他一走,立刻把白果鸽蛋羹带上,去找木香衣。木香衣见了,眉头微皱,说:“我不用。”
蓝小翅拿勺子舀了,喂到他嘴边。木香衣转过头,说:“我不饿,你自己吃。”
蓝小翅眨了眨眼睛,一脸狡黠:“我喂的,不算你偷吃。”
木香衣终于张开嘴,蓝小翅一勺一勺地喂他,羹凉了,但是对于饥饿的孩童来说,真是人间美味。
蓝小翅等他吃完了,这才丢了碗和勺子,在湖水洗了洗手,回头走。这时候有点困了,经过蓝翡的住处,一猫腰钻进去。
值守的羽人哪里敢拦她——她要咬人的!
蓝小翅一头钻进蓝翡的床榻,两只小手在湖里洗过,冷冰冰的,直接就往蓝翡被子里摸。蓝翡身边的侍妾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裹着外袍就跑了。
蓝翡叹了口气,蓝小翅一双手已经揣进他的翅膀儿里捂暖了,这时候整个小脑袋也毛乎乎地凑过来:“爹,晚安。”
蓝翡嗅着那淡淡的蛋腥味——小坏蛋又没漱口。
养个小孩儿,生活质量真是无限下跌啊!他把她放到翅膀儿窝窝里,用羽毛暖着,不一会儿也睡了。
第二天,有一场盛会。
羽族的孩童们,最初是不拜师的。从三四岁起,就由银雕统一传授基本功。因为人少,蓝翡非常注意对幼童的培养,所以幼童从送到银雕这裏开始,五年之间衣食住行是不需要任何费用的。
到八岁,就会根据孩子们的基本功排名,然后优秀的孩子会拥有正式的师承。羽族有资格收入室弟子的人不多,但是每收一个弟子,羽族也会给予一定奖励。
如果弟子表现优异,师尊的名望身份也不一样。
白翳、凤翥、银雕等人,都是因为弟子表现不错,所以很得蓝翡看重。
在蓝翡之前,羽族并不尚武,基本以耕种、饲鸟为生,据说有人能懂鸟语,培养出来的信鸽、猎鸟、八哥等千金难求。
这也是羽族主要的经济来源。
时间久了,就有人生了歹念,许多羽人被富户抓去,训养鸽鸟。然而羽人训鸟,也需要时间,不少人一心求财,为了让羽人更多更快地训练出优秀的鸽鸟,他们修剪羽人的舌头,让他们的发音更接近鸟语。但是被修剪过的舌头,忽略疼痛,再说人言却是含混不清的。
而主人又担心他们逃跑,都会剪掉他们的翅膀。
羽族的女子个个容色无双,又没有翅膀不易逃脱,在外面会比男羽人贵上一倍。因为暴利而产生的残害,让羽族幼童频频被抢,几乎没有孩童能长到成年。羽人一直作为昂贵的奴隶而存在,数量也越来越少。
甚至有男羽人一生下来就被父母剪去翅膀,从而隐藏羽人身份。
蓝翡是一个训鸟奴隶之一,蓝氏家族一直就是羽族最大的家族,本来不会让自己家的少爷沦落到奴隶的地步。
可是他是婢生子。蓝家的主母将他以低价卖给了一个臭名昭着的训鸟场。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被剪掉舌头,这是现在没有人敢猜测议论的事。但据说,当初训鸟场的主人曾称赞他的舌头妙用无穷。
后来,蓝翡不知从何处学得一身武艺,捣毁训鸟场,用训鸟场主的白骨和死去羽人的羽翼做了一把羽扇,以此为羽尊信物,带领着裏面的羽人奴隶迁往方壶拥翠。
训鸟商人当然曾经百般阻挠打击,但是方壶拥翠的毒荆棘虽不致命却无药可医。而普通人的体质弱于羽人,伤口更是难以愈合。
不杀人却如病痛般磨人。
而此时,蓝翡不知从何处带了两个羽人回来,这两个羽人一个叫森罗,一个叫郁罗。武功高强而且手段残忍。
试图杀进方壶拥翠的人几乎全部死于非命,也就是从这时候起,羽族开始尚武。
而也正是如此,蓝翡虽然是个神经病,却极其受羽人拥护。如果外人到达方壶拥翠,说蓝翡一句恶言让羽人听见,被杀死烧死都是活该。
几乎被羽人神化的蓝翡,羽毛扇轻摇,说一句:“羽人的男孩,人人都要练武。”
于是所有羽人都将自己的男孩送到这裏练武。
如今时间并不长,但是羽人大量回归方壶拥翠。而方壶拥翠也会解救所有所谓的“训鸟奴隶”。
如果遇到对羽人剪舌、断翼的,杀主人全家是家常便饭的事。
仿佛积压多年的仇恨洪流般暴发,羽人滥杀无辜的事也不少。于是羽人慢慢从“羽奴”变成了羽族妖人。
但无论如何,羽族实力越来越强是事实。每一年,银雕手里的满八岁的男孩子都要举行择师大会。
孩子们互相比武,胜出者根据排名,可以选择师父。前十的孩子若是选定了师父,师父是不能拒绝的。
排名十以后的孩子,就需要由师父自行选择。
而羽族若论战力,最强的无疑是蓝翡、郁罗、森罗。蓝翡是羽尊,不能由孩童们选定。所以最优秀的孩子,一般都在郁罗和森罗名下。
可奇怪的是,郁罗的弟子都是非常神秘的,这几年他收下的弟子从未在众人眼前出现过。
正因为这样,羽族对于郁罗的传说也很多。但孩子们对于他,还是很向往的。
今天,当第一线晨晨曦穿透方壶拥翠的花叶重林,蓝翡坐在装饰华美的太师椅上,郁罗和森罗站在两边。木香衣站在下首,就连一向不出不老坑的木冰砚也过来观武。
蓝翡孔雀蓝的羽翼,在阳光之下色彩浓烈,羽族的孩子眼睛里都冒着光。
蓝小翅依偎在他怀里,玩他的羽毛扇子。她低头想去啃骨制的扇柄,蓝翡敲了敲她的头,把羽毛扇扔到旁边羽人捧着的托盘。
蓝小翅一指前面羽人捧着的托盘,说:“爹,这个是什么?”
蓝翡拿过来,是个紫色的花铃,上面缀有白色的羽毛,很漂亮精巧。蓝小翅拿在手里把玩,花铃轻响,蓝翡摸摸她的头,问:“喜欢吗?”
蓝小翅说:“喜欢。”
蓝翡随手将花铃别在她头上,说:“这是羽族的定风铃,只有一个,别弄丢了。”
蓝小翅也没在意,继续窝在他怀里,说:“喔。”
下面的一干羽人当然看见了,但是神的女儿也是神,蓝翡把定风铃给蓝小翅,谁敢反对?
白翳主持择师大会,木香衣手握邪鈎阴藤,手心裏都是汗。蓝翡虽然亲自教他武艺,但其实并没有正式收他为徒。
他今年也是八岁,如果他表现不够优异,蓝翡可是不会轻易放过拂了自己面子的人的。
可是郁罗的弟子寒鸦也正好八岁。所有人都可以点到为止,唯有他输了就等于死。他面无表情地注视场中,每个孩童都有拿号,旁边都有父母在场,比他们更紧张,不时端菜递水,说些鼓励的话。
而木香衣身边,谁也没有。木冰砚当然不会站在他身边,这样公开露面的场合,日光如炽,似乎更能照见他身上的污秽。
他低下头,却不知何时,身边有个小不点儿牵起他的手。他看过去,蓝小翅递给他一个水果馅的糕饼——从蓝翡面前的果盘里拿的。
她的笑脸在日头下明晃晃的,说:“大师兄加油!”
木香衣慢慢接过那块糕饼,轻声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