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蓝小翅刚穿好衣服起床,就看见温谜站在门口。她歪了歪头,温谜说:“今天是你十六岁生日。”
蓝小翅有点奇怪:“我以前生日不是今天。”
温谜说:“真正的生日是今天。你娘过来了,走吧,跟爹过去见她。”
蓝小翅喔了一声,想想也正常。蓝翡既然收养她,又不想让人知道,当然不会在温谜女儿生日那一天为她庆生。
她跟着温谜往正厅走,就见许多人抬着大箱小箱过来。
蓝小翅哇了一声,她是个好奇心强的,当下就忍不住打开一箱,裏面满满当当的衣服、首饰。温谜有点惭愧,蓝小翅回到他身边之后,他几乎没给她买过什么。
衣裳是仙心阁的弟子服,首饰一些是她之前戴的,一些是她自己找材料做的——比如蓝翡的羽毛。
蓝小翅随手捡了一条蓝宝石手串,温谜说:“我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蓝小翅点头附和:“对。”
直到进了大厅,青琐看见她手上的蓝宝石手串,嘴角不由露了一丝温柔笑意,说:“宝贝,过来。”
慕流苏坐在她旁边,他是朝中重臣,虽不会武功,却自有一番威仪博雅。
蓝小翅歪了歪头,跑到青琐身边坐下。青琐说:“今天小翅生日呢,十六岁的大姑娘了。”
蓝小翅拿脑袋拱拱她:“谁说的,我还小呢。”
青琐笑笑,转头看温谜,说:“鳍族派了人过来,提及小翅的亲事。”温谜一怔,旁边慕流苏也说:“十六岁,是该嫁人的年纪了。”
青琐摸摸蓝小翅的头,说:“我的宝贝女儿有意中人了吗?”
蓝小翅一脸警觉:“鳍族说了什么?”
青琐说:“鳍族……想替他们的太子金枕流向你提亲。”
温谜心裏叹了一口气,想多留女儿一阵,真是不容易。他说:“你们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先行歇息,此事容后再议吧。”
青琐点头,说:“我也只是想问问小翅的意见。”
慕流苏跟温谜说话,青琐带着蓝小翅,没有去已经安排好的客房,反而去了蓝小翅的房间。裏面已经摆下了八口大箱子。
青琐打开其中一个,说:“这一箱全是娘和绣娘赶制的,你看看合不合身。”
说着话拿起一条莲青色的曳地长裙抖开,式样都有点偏宫廷,很是华美。蓝小翅看了一眼,捂嘴笑。青琐嗔了她一眼:“笑什么。”
蓝小翅说:“娘,您是不是觉得我跟着我爹长大,品味也会跟他一样啊?”
青琐也笑了,说:“都说知女莫过女,可是我女儿离开我这么久,我确实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了。所以都做了一点。如果不喜欢,来看看这件……”
她把箱子里的衣裙都拿出来,确实十来件都是不同风格的衣服。有的繁复华美,有的简洁婉约。有的淑女,有的俏皮。
蓝小翅终于也有点感动了,青琐回相府的时间并不久,却做了这么多衣服。她拿起一条,说:“我试试。”
青琐含笑点头,看自己的女儿,真是怎么看怎么漂亮,直恨不得把世上最美好的都给她。
蓝小翅把衣裙穿上,青琐立刻为她整理褶皱,系上裙带。蓝小翅说:“娘手艺这么好,爹当初为什么要抢走我啊?他不会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因爱生恨吧?”
青琐哭笑不得,啪地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说的什么胡话!”
蓝小翅说:“不是吗?”
青琐说:“小翅,蓝翡谁也不爱。只是他小时候,并不受蓝老爷和蓝夫人喜爱,蓝夫人对他们母子非常刻薄。当时娘身为养女,很多事也说不上话。”
蓝小翅有点懂了,说:“娘是不是整个蓝家唯一没有欺凌过他们母子的人啊?”
青琐说:“蓝家人……确实对不住他。”然后看蓝小翅:“你知道他的身世?”
蓝小翅说:“知道啊,我问爹,爹就说了嘛,爷爷跟奴婢生的嘛。”
青琐苦笑,说:“他对你倒是诚实。”
蓝小翅说:“是啊,当时我还问他,我是不是也是他跟奴婢生的呢。”当时蓝老爷子的墓碑前,小小的孩童仰起大眼睛,这么问。蓝翡笑意满满,说:“爹是不会跟奴婢生孩子的。”
蓝小翅歪着头:“可是往前十年,羽人都是奴隶啊。爷爷为什么觉得爹是奴婢生的孩子呢?”
蓝翡笑了一声,把她抱起来,说:“很高兴你这么想,宝贝儿。”
蓝小翅想起旧事,嘴角一点笑意。青琐说:“我很庆幸,这些年他对你很好。如果他像当初娘的养父养母对他那样对你,我或许会想将他千刀万刮的。”
蓝小翅说:“当初爷爷、奶奶对他很坏吗?”
青琐愣住:“爷爷、奶奶?”蓝小翅歪了歪头——不是吗?青琐问:“他让你这么叫的?”
蓝小翅说:“是啊。”
青琐笑了一下,说:“他这是非要气死蓝家人吧。当初羽族一共十三个家族,蓝家是最大的。可以说是羽族仅剩的贵族。蓝夫人对蓝老爷居然与奴婢生子异常愤怒,所以经常虐待他们母子。而当初蓝翡的母亲其实并不愿意,是……是蓝老爷色迷心窍,强迫她。所以得逞之后,蓝老爷也并不眷顾他们母子。”
蓝小翅说:“这个爷爷很不是个东西啊。”
青琐沉默了一下,居然没有反驳,蓝小翅对以前的事情感兴趣,她就多说一些。总是想跟自己女儿多说一会子话,她说:“娘记得有一年风雪很大,天很冷。蓝翡被罚在后院做活,身上只有一件单衣。他比娘大一点,但却很瘦弱。娘让丫头取了饭食,不敢明着给他,就放在檐下。可是后来发现,根本没有人动过。”
蓝小翅说:“嗯,像他的个性。”
青琐说:“那时候的他,跟后来的他,真的有很大不同。”
蓝小翅有些奇怪:“您好像并不恨他。”
青琐说:“最初在蓝家的他,是个很坚毅的人。娘对他只有怜悯,可是这是他引以为耻的东西。他不需要别人怜悯。后来他被卖到训鸟场当奴隶,娘想过去看他,场主却并不让我见他。再后来,就是羽族起事,有一天,娘回到家里,发现他屠尽了蓝家老幼。他与蓝家的恩怨,娘算是最清楚的人了。因为清楚,反而说不清对错。但是死的人里,有对娘如亲生父母的老爷、夫人,有上午还在跟娘讨论绣功的嫂嫂。还有刚生产两天的二嫂。她旁边的小床上,还有出生两天的婴儿。娘其实没有资格愤怒,但是却不得不震惊于他的凶残。”
蓝小翅说:“他母亲呢?生他的那个。”
青琐帮她重新梳头,说:“蓝翡被卖之后,他母亲假意向蓝老爷示好,扎了蓝老爷一剪子。蓝老爷一怒之下,将她打成重伤。蓝老夫人……趁机生生将她折磨死了。”
蓝小翅说:“哈,确实没什么可同情的。”
青琐沉默,半晌说:“我也不懂,为什么她会如此仇恨一个女人。”
蓝小翅说:“因为她要靠丈夫养家,要傍着丈夫富贵荣华,她不能恨她的丈夫。”
青琐轻嗔,说:“你又懂了。”
蓝小翅说:“我当然懂了!我爹的那个侍妾,明争暗斗多了去了,但是没有一个恨他的。”
青琐说:“是娘不好,让你在那种环境下长大。”
蓝小翅说:“其实也还好。哎娘你拉痛我头发了……”
青琐一阵手忙脚乱,不一会儿,终于说:“你也不小了,是到了该找个婆家的时候。心裏有合意的人选吗?”
蓝小翅头大了,说:“为什么要嫁人啊!”
青琐说:“女孩子,还是应该有个依靠的。”
蓝小翅说:“难道我就不能靠自己,成为一方霸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