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谷终究还是四上表而辞之,甚至还在盘算着是否去洛阳静养。
如今见王朴如此一说,李谷只好苦笑道:“你当某这病是假的不成,难不成每次早朝大家伙都等着某颤巍巍的慢三拍……不过,心有隐忧倒是真的,尤其诸务放下后,闲居家中,把过去事覆盘一二,多少也看出些端倪。”
“说说看?”
“圣上行事太急了,登基后刀兵四起,然后又严刑峻法,整顿吏治,裁军精兵、收节度之权、毁释门之佛,如今又开河东私盐之禁……虽说一桩桩皆是利国利民的善政,可断了太多人的财路了。”
王朴默然,捧着茶杯将水喝完,自提了水壶再倒一杯,然后问道:“就这些?”
李谷讶然:“难道还有其它?”
王朴曲着手指,轻敲桌面,发出哒哒轻响,“当年高平之战,你有随军,刘崇死于御营大帐,可看出什么端倪?”
李谷老脸一红,涩声道:“可莫提了,那一战,老夫被乱兵逼退到太行山中,过了好几天才下山,这一下山,已是刘崇身故后了。”
“总有些猜测吧。”
“御营中大部分都是老皇留下的老班底,个个身经百战,忠诚可靠,外人不可能执刀靠近。”
“那为何内鬼这么多年都未能揪出?”
李谷长嘘一口气,把花白的胡子吹的乱拂:“当夜,凶手是找到了的,开审前却已咬舌,加上前线战事正急,圣上以大局为重,便把这事给搁下了。怎么,有新发现?”
王朴点点头,道:“朝野的暗流一股股,看似乱麻一般,如今却是看出些苗头了。”
“愿闻其详。”
“当年阻圣之路最烈的,莫过于王峻,然其身故后,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而李、张二人自始至今一直忠诚勤勉,也可排除在外。而当初高平时,悍将骄兵者众,不服圣上者大有人在,似乎人人都有嫌疑,圣上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而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如今看来,却是真的错了。”
“哦?”
“因为有一股阴私人我们都忽略了。”
“谁?”
王朴不答反问:“惟珍,以你之见,当今朝野,哪些人对朝政最为不满?”
李谷苦笑道:“那就多了去了,贬官去职的、贪污获罪的不知凡几,这算是一拨;那些被抽了精锐,收了财权甲具的老资格节度又是一拨;因着整顿释门,加上汴京扩建,而毁家庙、吐良田、迁祖坟、缴铜器的权贵豪商又算一拨;再如今,河东私盐之禁放开,靠着这一条道吃饭的估计心里也不好受,再加上释门信众……
唉,危机重重呐,好在圣上也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常喊‘若有天谴,朕一身当之’之语。”
王朴也感慨道:“辞旧革新,从来说易行难,得罪人在所难免,这些人若是散沙,再多也不为惧,可如今却发现聚拢的苗头,这才是某最为担心的。”
李谷心里一紧,一把抓住王朴的手腕,急道:“你看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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