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秦一诞下一对双生女儿。
是夜正是大军出发前夕,叶增闻报即刻驱马归府,人在产室院外守候了足足两个对时,才听见两声柔弱的婴儿啼哭声自内传出。
当稳婆抱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婴来给他瞧时,他几乎不敢触碰襁褓,生怕自己的力道会伤了这两个幼小柔软的小东西。
“夫人虽是早产,但好在千金无碍。”稳婆笑着道。
叶增这才伸出手臂,轻轻抱了抱两个女儿,眉眼间现出难得一见的温柔小心。然后他不顾产室忌讳,硬闯入内,走至秦一身边,俯身拾袖擦了擦她脸庞上的汗水。
秦一睁眼,看见他不觉惊讶,转眼又看到他臂弯中的一对女儿,不禁微笑:“名字我已起好了。额角有朱砂痣的这个叫存嘉,另一个则叫存颀。”她此刻疲惫不堪,声音微弱,又道:“既是在你出征北海时得知有孕的,小名儿不若便叫小舟与小帆罢。”
“你天明出征,眼下当尽早赴营。此处亦非你应待的地方,快些出去罢,免得叫人来赶。”她说着,便悠然合上了眼,未过一瞬便睡着了。
叶增伫立片刻,心知她并未真的入眠,为的只是不误他的军务。然而她的呼吸绵长,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一丝一毫离别的难过。他便垂下眼,半晌后弯腰,将襁褓中的一对女儿缓缓地搁平在她身边。
步出院外没几步,便见存嚣扯着乳娘的裙角在外耍赖、不肯回屋睡觉,口中嚷嚷着要妹妹,待见他人影,登时便冲过来,“爹爹!”
叶增将他一把捞起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见他兀自用小手好奇地拨弄自己肩头的甲片,声音顿时变得有些喑哑:“记住爹爹的模样。待下一回见面,恐怕你已能拿得动剑了,却不知还能不能再认得出爹爹。”
齐凛则是因奉孟守文王谕,前来叶府代为贺喜,顺便一会叶增,与其共赴城南大营。
在他于府院中等候的时候,霍塘不知如何得知了他的到来,立时便从内院之中小跑前来,全然不顾女眷入夜之后不应擅见外客的礼数。
她气喘吁吁地站定,脸庞潮|红,眼眸清亮,笑嘻嘻地道:“你是来看望我的?”
齐凛避之不及,又不好出言驳她,只得默不作声。
霍塘依旧笑着道:“你瞧,叶夫人此胎果真是一对双生女儿——我早就说过,我从不说谎。”说着她又拉了拉他的袖口,不无遗憾道:“可惜他们不肯让我替她接生,说是未婚女子哪里能做得这种事情——可是又为何做不得呢?”
齐凛瞥一眼自己被她抓在手中的阔袖,心道只怕你连男女有别这个词都从未听说过罢。
霍塘瞅着他的眉眼,有些困惑于为何他一直不肯与她说话,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松开他的衣袖,匆匆忙地从自己的袖袋中摸出些东西来,塞进他手中,有些赧然道:“这些时日来,叶夫人教了我不少以前我从不知晓的事情。你是不是因我曾经白吃白喝地跟着你一个多月才不愿理会我的?”
齐凛低头,就见掌中被她塞入的都是些女子所用的朱钗钿簪、耳铛臂钏之物,不由扬眉,终于开口:“此为何意?”
霍塘小心地观察他的颜色,解释道:“这些是叶夫人赠予我的,可是我却不知这些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但听人说,这些物件值不少钱,想必可以抵得上我白吃白喝的那些了——你愿意理我了么?”
齐凛捧着这堆他无所能用的女子饰物,脸孔一时变得更加僵硬。
霍塘只当是不够,不禁有些焦急,咬着嘴唇想了半天,又丧气道:“你且先拿着这些,待你下次来看我时,我再继续还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