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脸色轻轻一变,忽又无奈一笑。
“那么你找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永绥大败,将军必会从南面移兵北上,以援张茂败旅——自苏常至临封的粮道若是不能打通,则淳军仅以精骑入帝都盆地的计划便不能成行。”
“何以见得不会是从东面石催大军中调遣援兵?”
“来不及。”齐凛摇摇头,“将令自临封快马送至石催的东路军中少说也要十日,远不如将军自临封直接抽兵来得快。更何况石催东面战况正酣,又岂能在此时抽调他麾下人马?”
秦一看他一眼,“你究竟想要我知道什么?”
“以我对将军的了解,将军若自临封提兵去解曲靖之困,必不会长驱直行,而会向东迂回,自均军侧后方奇袭庆远。倘是如此,则大军必会路过义安。”齐凛与她对视,“夫人在义安城中已滞留多月,我亦遵夫人之意,从未将夫人的行迹报往将军处。但——夫人难道就打算这样一直留在义安么?”
秦一无言良久,终却道:“纵使果真从临封抽兵,亦未必是他亲自领军。”
“张茂此役重伤,倘是让许闳等人领军,则其难免会为了替张茂报仇而做出鲁莽之举来。当此节骨眼上,以将军的性子,必定不容一丝风险。”
“我明白了。”秦一轻声道。
齐凛则微微躬身,道:“大公子被王上召入宫中一事,绝非夫人之过错。夫人不必揽咎自责,避而不见将军。想以将军对夫人多年之情意,又岂会不解夫人之难处?”
灯烛燃尽将灭,而她不应亦不拒,仅道:“你容我,再想一想。”
长剑上的血痕被仔细地擦拭干净,稳稳入鞘。
帅案上的数张牛皮舆图被卷好,装入明晨启程将要携带的行装中。
帐帷一角被人揭起,传入许闳的声音:“将军。”
叶增回首,眉角微挑,无声询问。
“咳。”许闳入内,恭行军中上礼,“将军恕末将今日议事之时莽撞之举。”
“无碍。”
叶增垂头,将案上的匕首收入靴筒中。
却听不见许闳离去的声音。
他便再次回首,见许闳戳在地上并无去意,便问:“你想随我北上?”不给许闳任何回答的机会,他又摇首,“夏滨可随我北上,但是你必须留下统筹驻守临封诸事。”
许闳应声,却仍不走。
叶增有些疑惑,“你还有何事?”
许闳张张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是关于夫人。”
叶增沉默,神情却表明不愿与他多谈一字。
“将军于四月末时接到王上私谕——夫人已携两位千金从毕止南下军前——但至今不知夫人行止及所在,将军难道不担忧?”许闳依旧忍不住,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叶增仍是沉默。
许闳又道:“将军明日率军北回,倘若兵过义安,不如问问齐凛——”
“出去。”
叶增终于开口,却是打断他的话。
“将军心中是在怪夫人?”许闳犹不肯罢休。
双手撑在案缘,叶增抬目正视他,眼底平如静水,“我并无责怪她的理由,而她却有不愿见我的原由。倘若她欲见我,便是千军万马之阵我亦愿只身独闯;但若她不想让我知道她在何处,我又何必拂她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