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陌的眼神在夜色下散发出冰凉的意味, 射在崔真儿身上, 冻得衣裳薄薄的崔真儿立马成了根冰柱, 身子从心脏到四肢都在微微颤抖。
艰难地唤了声“表哥……”
唯有带有血缘关系的“表哥”二字还能让她稍稍感觉到一点救命般的暖意。缓了缓, 崔真儿双肩抽搐地道:“表哥, 我与舅母在一块时, 近日舅母常常与我聊及宋词中的句子, 今日我闲来无事,便在灯下读了几篇,有读不懂的地方……”
崔真儿知道, 近些时日薛陌喜爱读宋词,而薛母一向喜欢追随儿子,儿子无论读什么, 薛母都喜欢买来翻上几页。
崔真儿捏着手里的书, 寂静月光中沙沙作响。秋风渐起,拂过她洁白脸蛋旁的发丝, 发梢微动, 衬托得她瑟瑟发抖的身子更加可怜。嘴里可怜巴巴地说着孝敬舅母的话, 不过那些话都是早就想好的托辞, 不知背了多少遍了。
到底是熟悉的话说出来, 给了她逐渐镇定的勇气。六堂嫂郑氏说了,薛陌是个孝子, 凡事扯上薛母,必定事半功倍。崔真儿不敢再看薛陌, 垂下头摆出一副温顺的样子, 看着薛陌锦袍的下摆。
薛陌瞅了低头的崔真儿一眼,“过来。”大步向房门外的院子走去。
崔真儿嘴角牵起一个止不住的笑意,表哥果然一听到舅母的话就心暖了,愿意给她解疑答惑。忙不迭地迈开步子跟在薛陌身后。
“哪句词不懂?”薛陌停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反过头来猛然问道。
“呃……”崔真儿答不上来,连忙捞起手中的书就要看,奈何院子里太黑,身边没有灯笼,借着月色压根看不清书上的字,字迹模模糊糊一团团黑影。
支支吾吾的,实在想不起来刚才看到的词是什么了。
“对自己不懂的词句,连反复揣摩的功夫都不下?平日二姑母就是这般教导你做学问的?”薛陌义正言辞地训她,“立在这好好反省,何时想起来了再来向我回话!”
薛陌冷眼扫过双眼死死盯着书卷的崔真儿,大步一跨自行回了屋,丢下她一人站在空旷的院子里,四周黑黢黢的,胆子不算大的崔真儿吓得双脚都哆嗦起来。
这……这是哪儿跟哪儿嘛,她明明只是借着问书的由头,来亲近表哥的,怎么最后落到读书功夫下得不深,反被表哥惩罚的地步?
手里的这阕词,她原本就是随手翻的,才刚刚在门前见过一眼而已,她怎么可能背得出那句词来。崔真儿看着手里完全看不清字眼的书,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该死,夜里的秋风真是冷飕飕的,偏偏她只着了件薄得不行的像夏裳的裙子,凉凉的秋风袭过,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就冷得她打了好几个喷嚏。
风怎么会这般大,她来时明明没有什么风的。
不太聪明的崔真儿,哪里知道,这地儿是薛陌专给她挑的一个风口处。作为亲戚,薛陌不好明面上惩罚她,借着大自然的冷风却还是使得的。
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守在房门口的清风走进屋向薛陌禀报道:“表姑娘似乎快撑不住了,好几次向这边走来,半路害怕您又折了回去。”
薛陌看看屋里的沙漏,时辰不早了,脱下外袍甩在屏风上,冷着脸道:“再站一盏茶的功夫,你就送她回去。”说罢,大手一扬,屋里的火烛灭了。
第二日早膳时,薛陌听薛母念叨:“你真儿表妹昨儿个还好好的,怎么今早就病了,可怜巴巴的一直喊冷。将你二姑母心疼的哟……”这三个月,薛母已经习惯有崔真儿陪她用膳了,陡然人不见了,还怪想的。一吃完饭,就忙不迭地去看崔真儿了。
看到娘关心的背影,薛陌心底很不是滋味。上一世,娘亲就因为她自己喜欢崔真儿,一个劲儿想撮合崔真儿和薛陌,弄得薛陌烦透了。
期待这一世,经过昨夜的惩罚,崔真儿能自己醒悟过来,别再打他的主意。她若还没笨到家,就应该知道一个男人若是心仪一个姑娘,就绝不会让胆子不大的她夜里冻在黑黢黢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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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冷……”崔真儿牢牢攥紧被子,身子一个劲儿颤抖。昨夜的院子太黑,一个大鸟飞过,她差点吓得尿裤子,又冷又怕,一回来就病倒了。
“这是怎么了,我的女儿。”崔真儿的娘压根就不知道昨儿夜里她去勾.引薛陌的事。看着女儿哆嗦得不行,还以为中邪了,急得眼泪直掉。
崔真儿是被堂嫂郑氏怂恿着夜里去勾.引薛陌的,结果这般丢人,她哪敢与娘亲说,死死咬紧牙关不说实情,宁愿被当做中邪了。薛母过来瞅她时,崔真儿也只是扑在薛母怀里哭,别的一句话不说,惹得薛母心疼不已。
崔真儿这一病,身体和心里双重压迫,还真的来势汹汹,缠绵病榻半月之久,才好利索了。
却说,锦心从宫里回到上将军府就听闻崔真儿病了,小眉头皱得可不开心了。皇宫里可是多得是装病的宫妃,以此来博得皇帝叔叔去瞅一眼的。这崔真儿不会就是以生病为由,才让薛哥哥昨儿夜里留宿在薛府,没回上将军府吧?
锦心气鼓鼓地叉腰等在房门前候着下朝回来的薛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