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恩万谢的带着孙女,随丫鬟婆子下去了。
和嘉这才注意到,冯家这位表妹,因她小时命算得不好,冯舅母有心弥补,特意给她起的闺名就叫好姐儿,身上披着件披风,是男人的。
银灰色的软缎,织着素白色的荔枝纹,这是宫中去年才时新的纹样,不是普通人家该有的衣裳。
披风显然长了一大截,拖到地上,料想原主应该是个身姿颀长的男子。
上头风尘仆仆,原主远道而来。
方才屋里光线暗,灰头土脸的也没看清,如今看冯好姐走出房间,踏出门槛被阳光照亮的时候,和嘉才眸光一紧,察觉出异样来。
糟糕!
方才只顾着同情,却忘了问最紧要的一件事。
冯家人究竟是怎么跟尉迟钊撞上的?
如今这披风,是尉迟钊的吧,又怎么到了好姐儿的身上?
“现在知道后悔了?”
耳边,忽地传来淡淡一句话,声音极轻,是白秋月,瞟了女儿一眼,“记得我说过什么?冲动是魔鬼。”
和嘉脸色一变,才想张口,却听人报,金光侯府家的世子,送礼物来了。
母女俩很是默契的同时闭了嘴,体体面面的客气相迎。
礼物很快送进来,是一堆压惊及治疗外伤的药材,显然是给冯家祖孙的。
来人也是尉迟钊的贴身小厮,和嘉也认识,不无懊恼的回话。
“原本,我们世子爷还给府上带了一些干菜干果呢。不想救人时,竟是跌到山沟子底下,怎么都寻不回来了。那可都是我们世子爷辛辛苦苦,自己亲手种的。”
和嘉闻言心头一疼。
这些事,她都是知道的。
白鹰往来中,已经说过许多回,她每一封信,每一个字条都好好留着。
在最新一次通信里,尉迟钊简洁有力写着,等着尝他做的好东西。隔着字里行间,和嘉几乎都能看到他那样高兴得眉飞色舞的得意模样。
如今,没了。
和嘉莫名就有些不安。
觉得好似有些原本笃定的东西,却抓不住的心慌无措。
白秋月温和道,“没了就算了,人没事就好。行了,你们主子刚回来也累了,你也赶紧回去歇着吧。给他也请个太医看看,别磕着碰着哪里了,回头我再亲自登门道谢。”
小厮行礼,给打发走了。
和嘉急不可待的想跟着母亲进屋问个清楚,可白秋月看她身上一眼,站着不动。
和嘉微怔。
再一想,明白了。
先回屋去换了衣裳,重新洗漱过后,喝了杯茶,让自己整个人由里到外都沉静下来。她甚至还抽空关心了下冯舅母和好姐儿,知道已经给她们请了大夫,也安排好了食宿。然后又特意挑了几件自己没穿过的素净衣裳命人给冯好姐儿送去,这才来见母亲。
白秋月看着女儿焕然一新,气定神闲的模样,这才满意的开了口。
说来不过短短几句话。
尉迟钊在回京途中,恰好遇着上京的冯舅母和好姐儿。
她们家遭了大灾,自然没钱雇大马车上京城。
冯舅母只能抵了自己仅存的一只金镯子,方才筹措到了路费。又央求多支商队和旅人,祖孙俩这才艰难的一站站辗转到了京城。
偏生在快进城的一段山路上,雇的那辆驴车不慎陷进坑里,装着碎银钱的包袱掉下山沟。好姐儿想去捡,自己却也摔了下去。
正急得上天无门,入地无路,遇着抄近路回京的尉迟钊了。
见此赶紧下去救人,却不慎摔了给和嘉带的两袋菜干。
后听说冯舅母是来寻端王妃的,尉迟钊忙又安排侍卫,好好的将祖孙俩平安送了来。
“……至于他身上的那件披风,应当是看到好姐儿被救上来时,衣裳都被划烂了,很是不雅,才好心给她披着的。”
白秋月其实就是不说,和嘉也能够猜到了。
但如今问题的重点,显然不是这个。
“娘,我方才的话,是不是有些过了?”
白秋月略带责备的看她一眼,“如今总算想明白了?可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你得怎么收回来?”
方才,和嘉一时热血上头,说了要照顾好姐儿一辈子的话。
若好姐儿是个寻常姑娘也就罢了,但好姐儿这般特殊情况,这个“一辈子”就可轻可重了。
做姐妹是一辈子,做姐妹的陪嫁媵妾,那也是一辈子。
而冯舅母想到的,显然就是后者。
好姐儿不会说话,又聋又哑,还背着一个克亲的名头,如今算是被家族彻底遗弃。这样的姑娘能说成什么好亲事?还不如寻个靠得住的人家做妾呢。
至少在冯舅母,以及外人的眼光里,好姐儿这样身世凄惨的人物,又能威胁到谁家主母?
就如冯舅母所言,不过当成小小猫小狗般养着,赏她口饭吃罢了。
所以那时,她才按着孙女,赶紧给和嘉磕了头。
等到和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娘,我知错了,冯舅母那里……”
她是指望着母亲能去说说,解开这个误会,可白秋月坚定的拒绝了。
“这祸既是你自己闯下,就得你自己去想办法解决。还有好姐儿的将来怎么办?你既应承下来,总得有个章程,否则看你日后还得乱充英雄。”
象照顾亲戚一辈子的话,她能说,她都正准备说了,却偏偏给女儿抢了先,若不给她个教训,她怎能改得了?
和嘉一噎。
她,她一个未婚女孩儿,要怎么去跟八竿子没来往的亲戚长辈,说这种事?
可白秋月却睨她一眼,“你也这么大了,若是连这点小事也解决不好,我还真不敢把你嫁进高门,你自个儿想想吧。”
和嘉一怔,忽地就懂了。
她跟尉迟钊的事情,娘应该早就看在眼里,但是迟迟没有点破。一是等到男方提亲,二也是看看他们二人到底合不合适。(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