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什么看呢，那么好的马车也不是来接你的，别做梦了，你男人已经死了。”女人再次口出恶言，连桑栀一个外人听了，都觉得刺耳，更别说林婉玉了，不过看她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大概是这样的话每天都要听上很多遍，早就习以为常了。可她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疼。林婉玉仿佛没有听到里面人的咒骂声，看到桑栀，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来，“桑栀姑娘……大将军……”桑栀知道自己用可怜同情的目光看着她的话，才会真的让她不舒服，“我……我们要去办点儿事儿，路过这里，就想着来看看你，你还好吧？”林婉玉看起来比之前要憔悴很多，眼神也没有之前的那么有神采了，“挺好的。”院子里的女人见到林婉玉跟桑栀说话，就小跑着出来了，瞧她的年纪应该是跟林婉玉平辈的。“呀，婉玉，还真的是你的朋友啊，夫人您好啊，我是婉玉的嫂子，敢问您怎么称呼？”林婉玉的嫂子孟氏很市侩，一看就是那种市井小民。林婉玉看到她嫂子，没有过多的情绪，“这位是我的朋友，江夫人，这位是她的相公，江公子。”“哦哦，一看就是贵人啊，二位既然是我们家婉玉的朋友，就把我们家当成自己家，别客气，来来来，快进屋里面坐。”孟氏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盯着云翎手里面抱着的东西。看到那么多的好东西，她的眼睛都已经放光了。“你们屋里请吧！”林婉玉道。孟氏急着抢过林婉玉手里面的柴禾，“你呀，就是闲不住，我都说你多少次了，这些粗话不是你该干的，你现在有身孕呢，可得好好的养着，要是出了事儿可咋办，来吧，给我拿着，以后可不能干这些了。”林婉玉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她知道，桑栀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也瞧出来了。孟氏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呢，在桑栀跟前，她可是个善良的大嫂。桑栀几人跟着进了屋，孟氏就张罗着做饭，不等桑栀开口，林婉玉就已经说了，“他们还有事儿要办，忙着赶路，不会在咱们家吃的。”桑栀的确不想着在这儿吃，但是按理说这话不该林婉玉来说的，不过她既然说了，桑栀也知道她的意思。孟氏瞪了林婉玉一眼，“哪有你这么为人处世的，朋友大老远的来看你了，怎么不留人吃饭呢，江夫人，您别见怪啊。”桑栀笑着摇头，“不会的，婉玉说的对，我还有事儿，跟她说几句话就走，不在这儿吃了。”“真的不在这儿吃了？”孟氏又确认了一遍。“嗯，不必麻烦了。”孟氏眼珠转了转，“那我也就不强留您了。”林婉玉苦笑了一下，“让你见笑了。”孟氏不做饭了就进了屋子，自己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一点都没有自觉。桑栀给云翎使了个眼色，云翎就站在了孟氏的跟前，“我们家夫人想跟程夫人说几句话，麻烦您出去一下。”“还让我出去啊？”孟氏噘着嘴，不大想出去，但是她不走，云翎就站在她跟前，她虽然不知道桑栀什么来头，但是瞧那马车的气派样，就知道肯定不是一般人。果然人家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不到林婉玉这个死丫头还有两个有钱人的朋友。孟氏不情不愿的被赶出去了，本来想着屋里面不能听，那就偷偷的在外面听听呗，可没想到，云翎就在门口守着，完全不给她靠近的机会。没办法，孟氏气鼓鼓的去街上闲聊了。桑栀看着瘦了一大圈的林婉玉，同样身为孕妇，她是有些心疼的，“你在这里过的不好，为什么不去京城，程家虽然大不如从前，但是以程子绪的为人，不会不管你们娘俩的，总比在这里让人欺负的好。”桑栀没有跟林婉玉绕来绕去，说的很直白了，林婉玉很喜欢桑栀这样的性子，所以即便两个人曾经的立场是对立的，但是在尘埃落定后，她还是愿意忘记过去的。“程家的日子虽然好，可是我过的不踏实。”“怎么会不踏实呢，那是你的夫家，没人会说你什么的？”桑栀道。林婉玉摇头，“我知道，让你看到我过成这样，你有些同情我，但是我过惯了苦日子，我觉得这样很踏实。”她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我现在只想着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生下来，我再守着他健健康康的长大，如果是女孩，就找一个老实人嫁了，相夫教子，要是个男孩，想读书的话我就供他读书，但有一条，绝对不要做生意。”桑栀拉着她的手，“其实做生意没你想的那么可怕的……”“不，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做生意了，穷有穷的过法，我不想再看着我的孩子走他爹的路，钱会让人心变都很可怕，就算想要悬崖勒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桑栀知道，程子华的事儿让林婉玉心里有了阴影，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让她想明白的，眼下孩子的将来说的有些早了，她平安的生下来才是真的。摸着她的手，桑栀也趁机给她诊了脉，男孩女孩的她没有说，只是嘱咐着林婉玉，“你的胎位有些不正，生产的时候只怕会很危险，不过还有四个月，我能赶回来的话，我会来给你接生的，如果我赶不回来，你千万要小心。”林婉玉回握着她的手，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好，我知道了。”她的眼神中隐隐的带着一种岁月静好的宁静，“你不用可怜我，也不用担心我，这原本就应该是我过的人生，如果子华没有遇到我，他就还是程家的大少爷，陪在他爹娘的身边尽孝道，不会跟家里闹的那么僵，那么我想在程家跟你出现问题的时候，他一定会及时规劝的，今天的结果，都是因为我，这些也是我该受的惩罚。”“你也别这么说，不能怪你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桑栀不知道要如何打开她的心结。林婉玉现在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来，你这样也不行，得好好补补，不为了你自己，也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林婉玉点点头，“程家也派人来过了，老二的意思是接我回去，我不想回去，他又说把子华的银子给我，我也没要，不过他还是隔段时间就会过来一下。”虽然她这么说，不过桑栀相信，那些东西最终也没有落到她的手里。她那个市侩的嫂子肯定不会给她的。林婉玉的性子本来就很柔弱，如今又因为自责，变得更加的不争不抢，她这样是为了赎罪，可是她的孩子呢？“不用劝我了。”林婉玉似乎看穿了桑栀的意图，先一步的阻止了她。桑栀也不知道说什么，“这些银票你还是收着，千万别让你那个嫂子看见，东西的话，我怕给你了，你也吃不到，但是有银子防身是好的。”“我不能要……”“别跟我客气了，你可以苦着，可是孩子呢？她有什么错？其实我想劝你的是，就算你不愿意回程家，那么这个家，你最好也是不要呆下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记着了，桑栀，谢谢你。”林婉玉眼中泛着泪光，她拉着桑栀的手，久久不愿意松开。不过到了最后，还是她先松开的手，“等孩子生下来了，我会去京城的。”桑栀点头，“我等你。”时候不早了，桑栀也要继续赶路了，本来给她带来的那些东西，她也没有留下，不过那些银票，林婉玉推拖不过，还是收了。孟氏在外面东家长西家短的说到口渴才回来，那会儿桑栀已经走了，马车不见了，她也就不用再假装善良了，一进门就问林婉玉，“东西呢？她给你的那些东西呢？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大方的朋友呢。”这世上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林婉玉摇摇头，“我没要，让她拿走了。”“什么？你疯了吗？给你的东西你为啥不要，你不要可以给我啊，你在家里白吃白喝的，也真过意的去啊，跟别人这么大方，跟自家人这么抠。”孟氏一听说东西没有留下，简直是气疯了。林婉玉在跟桑栀聊过之后，觉得自己是真的糊涂了，这个家已经没有她的份了，再这样待下去，她倒没什么，只怕孩子出生也要跟着受委屈。“我白吃白喝了吗？嫂子，你摸着你的良心，我带回来的银子和首饰，不都进了你的口袋了吗？”“我……那怎么了？你没在家吃饭啊？”孟氏提高了声音道。林婉玉觉得自己不能再软弱下去了，孩子已经没有了父亲，她这个母亲得护她周全，“我以后都不会在这里吃饭了。”“不吃饭，你喝西北风啊？”孟氏掐着腰，她觉得林婉玉在骗她，满屋子翻找着东西。林婉玉叹息了一声，“我要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