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放了步千洐,并非鲁莽。那玉佩所代表身份实在太高,况且流浔一向重视埋在各国细作。他日平定天下后,说不定眼前人便是一品大臣,他也存了讨好的心思。只不过他终究还是低估了步千洐。以步千洐的身手,此刻帐中只有两人,就算他不解开镣铐,也势必为步千洐所擒。
步千洐心头巨震,面上却露出笑意:“当真?如此甚好!”
薛嘉笑道:“三日前,慕容湛已派人护送胥帝乔装出城。被蛮奴逮了个正着,已秘密押往北部,去见国主了。”
步千洐击掌:“好极!好极!蛮奴……是何人?”
“便是那日擒住你的蛮人将领。此人用兵当真出神入化。”
步千洐奇道:“说来奇怪,我离开故国已有多日,倒不知国主如何驯服了蛮人?”
薛嘉原本还在笑,忽的神色微变,看一眼步千洐,停顿片刻,道:“此事说来话长。大人先歇息用些饭菜,咱们稍后再叙。”
步千洐缓缓点头。薛嘉又道:“大人,得罪了。这镣铐我还是替大人戴上,免得身份暴露。”
“好。”
薛嘉再次走近他,拿起手镣,正要套上他的手腕,忽见他长臂一伸,自己肩头已是一阵酸麻,被点中了穴道。他神色骤变,勉力笑道:“大人,你这是作甚?”
步千洐却不答,流水行云般点中他数道大穴,这才微微一笑,往他的案几前一坐,端起旁边酒壶喝了几口,顿觉精神一振,这才笑道:“你已察觉出我不是流浔细作?我是哪里露了馅?”
薛嘉脸色变了又变,终是叹了口气,道:“流浔驯养蛮人是二十余年前的事。你拿着超品的信物,离开流浔时,理应知道缘由。”
步千洐点头:“你倒是个机警的。说吧,蛮人到底怎么回事?”
薛嘉却道:“步千洐,你虽不是我流浔人。但机缘巧合得了这玉佩,必与我流浔有所渊源。如今胥大势已去,君和首尾难顾,我流浔铁骑一统天下指日可待。比起心胸狭窄的慕容氏,我国主徐傲可谓是惊世之才。你是当世名将,何不弃暗投明?”
步千洐笑了:“少废话。速速招来,我给你个痛快。”
薛嘉听他已有了杀意,不由得心下惧怕,想起一事,立刻道:“那日与你并肩而战的,是你的娘子吧?你若杀了我,今生也见不到她了。”
步千洐一直以为破月护送慕容湛逃了出来,此刻听他如此说,顿时心下一沉,站起来,单手掐住他的脖子:“她在哪里?”
薛嘉也硬气,冷笑不语。
步千洐本就是心狠手辣之人,涉及破月更是急切,见他傲气,也不多话,一把抽出他腰间佩剑,挥刀斩乱,薛嘉惨叫一声,左臂已被他劈落。
又折磨了一炷香时间,薛嘉几欲昏迷,却都被步千洐弄醒,终于放弃了抵抗,一五一十的招来。
“你夫人……乱军之中,被蛮人擒去了。”薛嘉断断续续道,“他昨晚已领兵,离开了帝京。往南……追杀慕容湛。”
步千洐只觉心口被狠狠揪着,厉声问:“蛮人……蛮人会如何对她?”
薛嘉战战兢兢道:“女子、女子自然是……”他话没说话,步千洐已是脸色剧变,怒喝道:“蛮人军队往何处去了?”
薛嘉摇头:“我、我当真不知。他虽是蛮人,军阶却高于我。”
步千洐深呼吸片刻,平定心神,打定主意,离了帝京之后,立刻便去寻破月。只是蛮人的秘密,还要搞清楚。
“你如实说来,那蛮人到底如何驯服?”
薛嘉脸色已经煞白,吞吞吐吐说了个大概。
原来三十余年前蛮族南下,肆掠杀戮,百姓深受其害。便有人献计,说流浔国内盛产一种五色草,提炼成药汁,服用后能叫人精神恍惚,惟命是从,且会上瘾。昔日都是青/楼用来控制女子。那人家中驯养有两名蛮奴,服用此药后,温煦无比。
上任国主徐毅便命人大量采集这种药草,原本只想在蛮人再次来犯时,用以抗敌。然而随着他们驯服的蛮人越来越多,徐毅便渐渐动了组建一支蛮人军队的心思。
恰逢当年大胥君和一战,流浔本为中立小国,不欲参战,却被两个大国逼迫着不得不出兵,最后伤亡惨重、元气大伤。徐毅视为平生之耻,决意奋发图强,遂动了训练蛮族大军的念头。
听到这裏,步千洐心下了然,却又问:“为何割掉蛮人的舌头?”
“这……我不知,大概是便于控制吧。”薛嘉答道。
步千洐见已问不出什么,便命他传令,将地牢中所有囚犯都带到帐中。而后一刀给了他个痛快,再拿着他的令牌,率众人换上流浔军装,趁着夜色出城,往南寻找破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