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千洐骤然笑了:“有何想不通的?我命全军急行,三日行了五百里。”
唐卿旋即失笑:“原来如此。妙极、妙极!那人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你能如此快。”
一直沉默的唐甜见两人越说越轻松,不由得急了。她在承阳城见过蛮人的凶悍,此刻也听出来,蛮人很可能已设下埋伏,难免心生恐惧。
“大哥、步将军,蛮人不仅兵强马壮,那毒烟更是厉害。”她急道,“咱们要如何脱身?”
十三默默点头,唐卿微微蹙眉道:“千洐,我与蛮人交手多次,也有些对付毒烟的经验。你让士兵每人多准备几条湿毛巾,再寻些花瓣枯草,塞在毛巾里,或可阻挡片刻毒烟——这已是最行之有效的法子了。”
他语气极为诚挚平和,破月有些感动,看一眼步千洐,他也目露动容:“元帅对我推心置腹,毫无保留。步千洐今日与你首次合兵抗敌,又岂能不备上见面礼?”他看向破月,她笑着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包紫色狭长树叶,递给唐卿等人。
待到破月说明在蛮族部落的经历,唐卿三人惊喜不已。
“如此一来,蛮人若是放毒,咱们就不怕了!”唐甜喜笑颜开。
十三看着破月:“多少?”
破月绽放大大的笑容:“很多很多。本来打算用来打承阳的。”
十三一愣,唐甜有些尴尬,唐卿低声失笑,步千洐将她一搂:“娘子,不可如此实诚。元帅会记仇的。”
唐卿微笑看一眼破月:“不会。”又对步千洐说:“你们有此奇遇,真乃上天眷顾。这一仗,你打算如何打?”
步千洐缓缓道:“将计就计?”
唐卿笑意更深:“正该如此。”
两人一拍而合,竟再无多话,唐卿微笑道:“我已倦了,这便回营歇息,明晚静候佳音。”步千洐点头。
破月靠在他肩膀上,看那兄妹三人回帐,竟真的放心大胆去睡觉了,不由得嗔怪道:“虽然我对唐卿印象不错,但这好歹是你的地盘。他们还真放得下心。而且他也不帮忙?”
步千洐失笑:“今夜只是些筹备事项,真有用得上他时,他自然会出手。”
**
天明时分,日头躲在厚重云层后,天地间苍白一片。神龙营落脚的地方是一个破落的村庄,此时村子内外静悄悄的,士兵们或在农舍中沉睡,或在村外安营扎寨。甚至有的就地躺在枯草厚实的山头上。
今日无风,有雾。淡淡笼罩着田野。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不能发觉,有阵阵稀薄的轻烟,拂过树梢、掠过山坡,慢慢弥漫了整个村落。
破晓鸡鸣之后,村落中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许多人在跑,有的跑到村子外头,却发现村外已是白烟一片,逃生无门,只得又退了回去。
那烟是从四个方向同时袭来的,将整个村子堵得密密实实。又过了半个时辰,村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小。最终,归于平寂。
天渐渐放晴,日光从高空照射下来。残余的薄烟萦绕村庄,令它看起来像是仙境中的所在。
村外南侧,野兽般雄壮的蛮人,渐渐崭露出严阵的阵型。随着外围烟雾被驱散,露出的蛮人越来越多。
在数千手持板斧的前锋队后,一个男人,身着蓝色流浔国战袍,静静立于马上。他身形极为魁梧,比其余蛮人还要高大一些。但因他体型偏瘦,看起来并无粗陋的狰狞。他右手持一柄暗沉的单刀,脚踏皂色长靴,腰系黑带,于晨光中格外英武威严。麦色的面皮上,一双深邃的眼眸目光阴冷,络腮胡子遮住大半面容,只让人觉得,这是个非常冷酷、粗犷的男人。
他一挥手,身旁旗兵打出旗语,五千前锋得令,便如猛虎下山般,沉默的朝村落中冲去。
片刻后,村中传来零星的打斗声,随即恢复沉寂。
身旁一名蛮人副将正要按原计划,策马率大军入村。那男人却忽的抬手,阻住他的去势。
“有诈。”他用刀尖在泥地上划出这几个字。
副将呆呆看了片刻,他却又写道:“围村。”
***
晌午时分,步千洐负手立于村中道路两旁伏兵阵后,微蹙眉头:“蛮人守在村外,不再进攻?”
“正是。”斥候答道,“他们已安营扎寨。”
破月关切的看着步千洐,他沉思片刻,冷笑道:“如此,便准备突围吧。”
天色渐黑,原地戒备的蛮人前哨发现了件奇怪的事——他看到前方的树林里,飘来阵阵似有似无的烟雾。他以为是晚上的雾气,没太在意。待那烟雾到了眼前,忽觉眼睛刺痛、脸皮痒麻。这感觉如此熟悉,他立刻知道,这根本是蛮族的修罗烟!
蛮人不会说话,“嘎嘎”发出嘶哑的声音,冲到营中,朝领军大将禀报。
那蓝衣男人负手站在军中,望着远处缓缓逼近的浓烟,没有半点惊慌。副将已命各部分发解毒草服下。许多蛮人本身就带有解毒草。经过短暂的慌乱后,全军很快平静下来。
这时,打斗厮杀声从东侧传来,斥候来报。原来敌军趁着夜色、燃放毒烟,已从守衞较薄的东面突围了。因东面皆是山林,万余敌军化零为整,顷刻没入山野,根本无法阻拦。
众蛮人嘶哑的低叫着,他们虽呆笨,却也奇怪,为何敌人也有了蛮族毒烟?
而那领兵的男人听到不利战报,竟无半点反应。他只沉默的望着漆黑的夜色,片刻后,翻身上马,命令全军往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