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荒城之中平平这一幕,处处皆是。李重九揉着平平的肩膀,由着她放声痛哭。相对于民户,戍军们则是好许多。他们来怀荒镇戍边,要么是负罪之身,要么是生活没有着落,过一日算一日那种。不过看着同伴的身亡,他们脸上涌起几分感叹之色,当下一并开始搬起尸体来。哭啥,哭啥。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这几年我大隋将士埋骨辽东,漠北的,何止百万。哪里不是尸横千里,夜夜鬼哭,习惯了,习惯了。一名年老的戍军叹着气开口言道。大隋三征高句丽,枕骨百万,不说中原,这边郡百姓哪个不是家家戴孝。李重九眼观城内众人,眼下大胜之后,但将士上下却是一片颓气,如此对军心影响不好。当下李重九下令众校尉整队。城南战场尸体被搬开,清理出一块空地,四团府军,二十五旅戍军皆是站在了城下。火把跳动,将兵们一个个血染铠甲,站在亮光之中。李重九手按长剑,言道:“各团各旅,点到。”“是。”“一团,原两百零五人,战殁四十五人,七人重伤,轻伤不计,现有一百五十三人。”一团副校尉站出来禀报。李重九看向一团,这一团全数皆是由他一手训练出的甲骑,李重九言道:“尔部与契丹,阿跌部交战时,披坚执锐冲锋在前,全军伤亡了两成以上,仍是不退,真乃我大隋勇士。”当下李重九拔出刀来,大喝言道:“威武!”一团所有骑兵一并举起满是血迹的大刀大声咆哮,言道:“威武!”“二团,原两百零三人。战殁三十八人,十四人重伤,轻伤不计,现有一百五十一人。”王马汉大声言道。这些骑兵原来都是自己从少林寺,七千寨。镖局里带出来的。久经战阵,如此伤亡任何一人,李重九都会心疼不已。李重九看向二团,言道:“尔部冲锋在前。并斩下阿跌部俟斤阿跌达之人头,全军伤亡两成以后,仍是不退,乃我大隋勇士!”当下李重九又复拔出刀来,大声言道:“威武!”二团骑兵亦是报以威武之欢呼声。“三团。原三百二十人,战殁一百一十六人,十八人重伤,轻伤不计。”英贺弗大声言道。听到这里,众军皆是倒吸一口凉气。三团一贯是奚人组成,李重九心知,额托之前百骑并入了三团,故而伤亡最高。李重九用突厥语,言道:“尔部乃是番军。但是我苍头军中一视同仁,无胡汉之别。你们冲锋在前,敢死擅战,战殁三成以上,仍是不退。实乃我苍头军中之精锐,我吮你使用青山旗,以后番号改三团,为青山团。”英贺弗。额托二人皆是对视一眼。额托上前一步言道:“将军,我们奚人崇黑鹰。想叫黑鹰团如何?”李重九闻言点点头,言道:“就叫黑鹰团。”说罢近两百名奚人皆是拔出刀子,撮唇唿哨。接下来,各旅戍军皆是报上伤亡数字。“戍军一旅,原一百零二人,战殁三人,重伤一人。”“戍军二旅,原一百零三人,战殁二人,张旅率重伤。”……“戍军十二旅,原九十九人,负伤五人,无人阵亡。”“戍军十三旅,战殁四人。”……场上的声音,是越来越低。比起府兵的两三成的伤亡率,戍军除了一开始,守卫南门的几旅外,其余各旅伤亡率都不超过百分之五,但是在作战之中,契丹人一冲却都是一击即溃。战到最后,以至于民户之中壮丁妇孺,伤亡都不逊色于戍军。听到这里,昙宗亦不由一脸羞愧,上前言道:“师兄,是我的错。”说罢,二十五旅的两千多戍军,整齐噗通一声,一并跪下言道:“请将军恕罪。”“站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尔等堂堂男儿岂能轻易下跪。”李重九大声言道。众戍军听后皆是轰地站起。李重九按刀在手,言道:“你们何罪之有,若非你们修筑坚城,哪里保得我城池不失,尔等以血肉之躯,面对契丹人五千大军,坚守城池足足一日,杀敌数百,若非尔等,全城七千百姓,尽数遭难。”在场戍军听李重九这么说,皆是汗颜,齐声言道:“将军。”李重九大声言道:“你们为我苍头军,流血牺牲,我李重九,怀荒镇,大隋都不会忘记你们。昂起头来,你们乃是我苍头军,堂堂正正的军人!”“是,将军!”场下数千戍军既是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李重九这一番训话之后,怀荒镇上下皆是士气振作。阵亡将士的尸首,皆被收敛清楚,穿上最干净体面的衣服,之后葬在土地。至于奚人,他们死后处理尸体方式,却是一张苇席将尸体裹成一圈,再悬挂于树上(注一)。李重九命汉人上下不可诧异,尊重他们之习俗。李重九在此战,阵亡的六百多人军民面前,祭奠一番,告慰亡者。之后,李重九派出快骑将阿跌达的头颅,还有契丹的青牛大纛,并将战报写在露布之上,前往雁门,晋阳报捷。此战虽伤亡不小,但是缴获同样巨大。契丹,突厥战俘一共六七百人,李重九准备将他们,连同斩下的八百多首级,一并献阙东都。至于战马还缴获三千多匹,牛三百,以及羊五万多头。首先是加上缴获,怀荒镇内的战马已是超过了四千匹,其中不乏优良的好马。若换之平时,有这么多战马肯定是欣喜。但是眼下过冬的干草不足,从阿跌部里虽收罗到不少,但不足以养这些战马。要知道一匹战马一日吃得干草,足以抵得五头羊,并且越是优良的战马越是不耐粗饲,除了干草还要燕麦,黑豆等拌着一起吃,比人吃得都精贵。所以要想过冬,李重九决定先宰杀,四五百头受伤,以及羸弱的战马,先节约下部分干草。至于宰杀的马肉,自是作为粮食犒劳三军,让全镇百姓上下饱餐了三日肉食。注一:《周书.异域传上.库莫奚》:“死者则以苇薄裹尸,悬之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