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劲吹,本来这一帮人都有打退堂鼓的打算,见李重九将脸色一摔,当下都知道这是上官动怒了。功曹为首哪里敢二话,作为官吏若是遇到软一点的上官,偶尔在不过分情况下,是可以捏一捏的,但是李重九如此强势,一来飞狐县就灭了县丞一家满门,如此杀人不眨眼的上官,岂是下面官吏敢违抗的。功曹连忙言道:“侯爷,哪里话,卑职们粗手粗脚的,这寒冬数九的冻得习惯了,还不是担心侯爷日理万机的身子,既然如此卑职们,没有二话,给侯爷开道就是。”李重九点点头,正待赶路,却看见身后出现一行人马,眉头微皱。功曹见李重九脸色,连忙言道:“侯爷,这些都是自己人,听闻侯爷来,有什么不长眼的刁民闹事,特来护卫。”“自己人?”李重九反问道。“是衙门里的刘,张两位捕头,带着弓手,帮闲。”总算当了几天大隋命官,李重九也算稍微明白大隋的官制,大隋开国废除征辟制后,衙门里县正,县丞,县尉都是朝廷吏部任命的。但是吏员这一级,还是从民间,或者县正自己招募,所谓刘张两捕头,介于朝廷正式编外公务员编制之间,意思是没经过正式程序,但有朝廷固定给的薪俸。至于弓手,帮闲就都算,真正的编外人员了,弓手就是现代的协警,而帮闲差不多就是城管了。当然与后世一样,这些编外人员,没有朝廷固定俸禄,靠的就是各种灰色收入,压榨百姓血汗所得。中国自古以来吏制如此败坏,这些人功不可没。李重九眉头一皱,他眼下自没有改革吏制,如此惊世骇俗的打算,怎么说他眼下也是体制内的人。他不快的原因不在于此。他见后面呼啦啦二十几号人,看见自己后一并点头哈腰,当下将手一指言道:“本侯是下乡来体察民情,不是叫他们这些人前呼后拥的。”若换了一般上官,功曹肯定说穷山僻壤出刁民,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侯爷安全啊,但眼下他也明白这位侯爷的脾气,当下二话不说,策马回去对这群人呼喝几句。他们一并露出惊慌之色,然后一并向李重九抱拳,之后远远退了五六里。李重九带着功曹,自己五名从骑,加上几名衙门里的书办,就如此下乡了。衙门里的书办,同弓手,帮闲一样,都编制外人员,不同是他们给六曹他们打打下手,抄写文书,整日在衙门里坐着,而弓手,帮闲这般人则整日风吹日晒。带着书办是有情由的,李重九此去乡间一来是拜访当地大族,二来也是催粮。由于流贼一来今秋的粮食还未收上,若是不将秋粮收上来,这一城的兵丁就要饿肚子了。故而李重九首先拜访是县内一赵姓的大族。这飞狐县赵氏大族,自承是赵武灵王之后,是否真的,就不知道,但也是国人喜欢攀附门楣的一贯作风。这赵家世居于这飞狐县内,与成家不同,成家是因为祖上除了名宦,算是世家,而赵家呢,却是大族,人口众多。要知道就算大隋一统南北后,朝廷对北齐故地的地方郡县以下,掌控仍是不足。地方乡里间,实行宗族族居。当年杨坚实行输籍定样,规定每户大功(堂兄弟)以下,必须析籍,之后按户来征税。结果在旧齐之地,抵制最为激烈,原因这里都是大族聚族而居,平日都是上千人同堂而食,下田一并劳作。不要说堂兄弟了以下了,就是沾着一些血亲都是住在一起,如此可以逃避朝廷征税。这也是北地常有的事,如瀛冀诸刘,清河张、宋,并州王氏,濮阳侯族,都是豪强大族。平常宗族聚落,比屋而居,随处可见到一宗近将万室,烟火连接之景。而这赵姓虽不必以上数家,但也是一个小两千人的大族,若是成家勉强算是世家,那么赵家则可谓是本县不大不小一个豪强了。李重九行了两个时辰,深入群山之后,看到半山里修着一个坞堡,这就是赵家所在的坞堡了。坞堡修得位置极其险要,比县城还不易被攻打,这一次王须拔流贼攻打县丞,也没有听说分兵来打赵家主意。对于这样的大族,绝对是比县城还要难啃的骨头,这里百姓乃是捍卫家园而战,个个是敢于拼死的,而位置又身在崇山峻岭间,流贼前去围剿,十分不利。所以也就成了乱世之中,小桃园一般存在。李重九来到坞堡之前,这里附近平原,皆已是平整,显然已作为田地收割完毕。而不少裹着皂色头巾,身穿葛衣,裤腰上扎着草绳的农人,推着一辆辆载着粮食的鸡公车,从山间小道上进入坞堡大门之中。这些朴实的山里人,不时以警惕的目光扫向李重九醒来。李重九他们来到坞堡门前时,十几名拿着枪棒的庄丁,就一并涌上来。这等小事,功曹大人自是不屑于出手的,当下一名书办将长袍一撩,用小拇指点点点,言道:“你,你,你,对,说的就是你们三,赶快了叫你们赵万三,亲自出门迎接,就说县里来人了。”这十几名庄丁自是姓赵,听对方一喊自己族长的名字,当下都愣住了。不过看这数人都穿着长衫,显然是有身份地位的,当下不敢怠慢,一人告罪一声回去禀报。看着书办这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这一番做派,李重九不仅没有喝止,还在心底暗暗嘉许,这才是上位者的气势。一旁功曹向李重九言道:“侯爷,似来催粮这等小事,派一个书办,加上两名帮闲来就可以了。要侯爷舟车劳顿实在辛苦。”李重九笑道:“催粮自是小事,我来是体察民情,微服私访的,若是无事,你们也不必报出我的名头。”功曹看了李重九一眼,当下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当下有模学样地吩咐下去言道:“催粮这等小事,你们几个书办来作就好了,本官与侯爷前来是体察民情,微服私访的,一会你们不可报出我们的名头来。”(未完待续。请搜索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