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京城中,李重九率军返回幽京的第一次朝会。赵国百官皆是抖擞精神上朝。李重九坐于殿内,温彦博,王珪,陈孝意,卢承庆,魏征等人赵国众臣一并坐于殿下。众臣到齐后,李重九开口言道:“众位大臣有的知道了,有的不知道,昨日突厥处罗可汗,已率突厥大军翻越了燕山,突破了长城防线,还破了怀戎城,其兵力估计最少在十万以上。现在处罗意欲率大军直逼幽京城下,各位爱卿不知有何看法?”众臣当下嗡嗡议论声一片。“敢问眼下幽京城中有多少兵马?”卢承庆出声问道。姬川回答言道:“回援的大军在五万两千余人,现除了一万人马驻扎在东门草市,其余尽数入城。幽京城内还有不足一万的乡兵,其中一半都是今年新募不过三个月的新卒。额托率的两万骑兵,虽是日夜兼程,但估计还有十日,才能进入涿郡境内。”“现在看来两军兵力相差有几分悬殊,但我军也不是不可以一战。”卢承庆出声言道。“我军新征完刘黑闼,兵疲马乏,若能不战,还是不战的好。”薛万述亦是发表意见。“微臣有一言!”但见一名老者迈步而出,声音颤颤。此人大多数人都不认得,心道这位老臣是谁。“老夫裴矩见过众位同僚。”众臣见了恍然大悟,此人一生毁誉参半。不过却名满天下,无人不知。算起来裴矩入朝为宦时。位居高位时,在场众大臣都没入仕仕途呢。唯一就是温彦博,在开皇年间在内史省为文林郎时,曾经与裴矩同朝为官。但说二人同朝为官,实在勉强,当时温彦博出仕的文林郎不过九品,而裴矩则为当朝重臣,官拜吏部侍郎。乃是随时面前天子的人物。二人地位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说是同僚,恐怕裴矩都不屑于承认吧。为官之人十分看重资历,故而常有论资排辈,倚老卖老的传统。对于裴矩这般老臣,众人虽谈不上敬畏有加。但都是尊重他的年岁,地位,以及资历,听对方出声,众人都是流露出认真倾听的神色。连温彦博等一系重臣也不例外。裴矩当下出声言道:“眼下突厥兵势浩大,老臣建议为今之计。不如暂时迁都至魏郡以避其锋锐,方是上策。”“迁都!”不少臣子都是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若非是裴矩说的,众人已是反驳了,但也有一部分臣子深思之后。却觉得裴矩说的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李重九不置可否,言道:“迁都乃是大事。不可轻议,裴爱卿请具体的说。”裴矩拱手言道:“微臣也知道刚入殿为臣,提此实有冒昧,但为了王上计,为了赵国百姓计,为了天下百姓计,却没有比迁都更好的方略了。”裴矩顿了顿开口言道“幽州之地虽富饶,但远九州,地处边郡,并非王霸之地,当年汉光武帝虽中兴于幽州,但却于邢台称帝,后天下安定后建都洛阳。正所谓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之中乃是中原,中原之中乃是洛阳,王上若欲统大业,建都于幽京乃是舍近而求远,置华厦美宅而不住,而取鄙陋茅屋而栖。”居然将幽京比做鄙陋茅屋,本以为这一番话会有人反对,但裴矩之言一出,幽燕的本地士族官吏居然一片沉默,没有人反对。记得当初李重九方入主涿郡时,立都幽京与怀荒镇二者之一时,室得奚部与幽燕本地士族大吵一番,颇有上纲上线的味道。最后李重九还是以进取中原为重,决心立都幽京,最后才罢了这场争议。但眼下裴矩的提议,众幽燕士族出身的本土官吏,却没有反对了,这还真是奇了怪了。难道他们集体失忆了,还是真如裴矩所说,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要迁都临近中原,方才是上策。李重九左右看去,但见王珪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当下问道:“王爱卿,你常有出人意料的高见,孤想听听你的意见。”王珪言道:“秦人曾六度迁都,终而成就霸业,拓跋鲜卑曾将都城由平城,迁至洛阳,孝文帝名流千古,但无论是是秦人,还是鲜卑人,都是后顾无忧之下,而图进取中原,这才迁都的,但眼下幽州之地,东有高句丽,北有契丹,奚族,西有突厥,若是从幽京南迁至中原,恐怕幽燕六郡会入番胡之手。”李重九听王珪之言,默然点头,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汉人大一统王朝中,从明代开始镇守北京,正是吸取北宋失燕云十六州后,国力疲乏的教训,推崇的正是天子守国门,以北京全燕云之险,抵抗蒙古,辽东两大地域的番族的入侵。这时欧阳询言道:“可是从幽京而至中原,着实太远,我军一南一北折返在路途之上所费甚久,将来若进取中原,与李唐决战于洛阳,恐怕力有不及。”裴矩也言道:“幽京虽说乃是北地重镇,但论及人口,税赋皆是不如新拿下的清河,武安,武阳,魏四郡中任何一郡。但凡立国建都,必先强其干再弱其枝,以幽京为干,除非将四郡人口皆迁至河北,否则本末倒置。”一旁魏征言道:“此万万不可,强行迁徙百姓,此乃是暴政,万一激起民变,恐怕四郡之地,反而会荒废。”裴矩之言,李重九亦觉得不无道理。当时淮扬,川蜀都十分富饶,当时有扬一蜀二之说,但在汉人百姓心底,无论是否搬迁到哪里,但仍认为只有是洛阳,关中,远远凌驾于四方之上。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观点,早如大禹时,就下令规定天子国都以外五百里的地区为甸服,此乃是天子之地,五百里为一区划,由近及远分为甸服﹑侯服﹑绥服﹑要服﹑荒服。五服见明亲疏,辨王化,自是距离天子国都越近的,越乃是文明之地。洛阳,关中乃是汉人的龙兴之地,无论迁徙到各处,但对于建都在洛阳,关中的势力,仍是有一种认同感,归属感。所以这难怪,为何幽燕士族对于迁都往中原都没有反对,而对迁往塞外的怀荒镇,则是绝不妥协的原因了。而在隋唐以前,河北人口虽不逊色于河南,但论及政治经济中心,这时仍是远远不如关中河南,至于川蜀,扬州就更不如了。姬川出首言道:“此言差矣,吾听闻古人论建都长安为建瓴之势,建都洛阳为宅中图大之势,建都幽京则为挈裘之势。”“此意为何解?”卢承庆问道。姬川言道:“关中山河四塞,地势高峻,居高临下,故称建瓴之势;洛阳处中原四通八达之地,可向四面扩展,故称宅中图大之势;而挈裘为提衣挈领之意,环以沧海其东,据上游之势,以临驭**,以燕云为险。”“幽燕士卒敢死善战,民风彪悍,无论百姓士卒人人敢死,勇于争先,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河北精兵,为天下雄,我军若要夺得天下,所凭的正要是幽燕之地的进取之气,岂可因为畏惧突厥,避而迁都。”李重九心道,现在若迁都南下,虽有利于进取中原,但是北方就空虚了,就算幽京可以守得住,但经营多年的怀荒,御夷二镇,恐怕就保不住了,更不用说辽东,以及李重九正在勾勒的环渤海战略圈。这时候说迁都,无论是进取中原,还是何等如何华美的陈词,但换在他人心底都只会认为畏惧突厥,不敢一战,而弃了幽京。而这时殿下有人大步入殿,高声言道:“突厥人就要打到眼皮子底下了,这时不思保家卫国,而议迁都之事,实乃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