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府。现在已是十月,马上就要迎来冬季。洛阳左近下了一场连绵大雨,秋雨侵袭,这几日方才放晴。赵军攻下洛阳已有数月之久,眼下洛阳城周边亦由战乱之中,渐渐复苏。洛阳近畿的村落,也是渐渐有了人烟。薛万述与单雄信一并策马行于郊外散心。“单将军的兵练得是如何了?”薛万述问道。单雄信道:“新兵太多,还只是操练了三个月。自从武试之后,兵部将不少士子都往我们军里塞,这不是添乱吗?你我都是带过兵的,当兵最好的一等是世代军户,二等是世代务农的良家子,三等才是市井商贩,至于士子读书嘛还行,当兵就算了,几步路都跑不动。”薛万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些士子都是有经过武试的,至少弓马骑射都是合格的,他们从军,假以时日,一定是可用之才。”单雄信道:“希望吧,这可是陛下的决定,我等虽不知道,但也必须遵从行事,现在也只能先练练兵,估摸着明年开春就可以上战场了。”“明年开春,我恐怕是等不及了。”薛万彻摇了摇头。“怎么了?”“有消息说,李唐在川蜀蠢蠢欲动,看来马上是要对萧铣用兵了,若是李唐讨伐萧铣,我们则必须南下,袭扰唐军,打乱他们的部署。所以你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练兵了。”单雄信听了摸着下颚虬须道:“你说的对,这倒是有些难办。”薛万述道:“陛下自立了少林寺为护国大寺后,寺内方丈有言。愿意随时派僧兵为我助战。虽不知实力如何,但也是一股战力。”单雄信道:“如此甚好。我想当初僧兵帮助陛下攻下武关立下大功。想来实力是不差的,何况陛下听说也是少林弟子呢。”说到这里。单雄信不免将当初与李重九相识的事情拿出来说。薛万述听了啧啧称奇道:“才想的,陛下对将军一直青眼有加,原来是贫贱之交啊。”单雄信听了不免有几分得意道:“哪里,那时我不过以为陛下是一位年少英雄罢了,却没有料到,今日竟君临天下。”二人策马散步了一阵,这时一骑急匆匆奔来。骑马上之人对薛万述,单雄信道:“禀府君,将军。江陵方向急报,李唐以李孝恭为大将,李靖的为行军长史,兵分四路攻打梁国。其中李孝恭,李靖率两千艘战舰,顺江而下,已突破了梁军的荆门天险。”“李唐终于出兵了!”薛万述与单雄信相顾一眼,李唐出兵并不意外,只是没有想到唐军居然在秋季多雨之时。强行渡过三峡天险,打了梁国一个措手不及。“陛下北行前,再三叮嘱说李靖此人不可小视。我本待不信,但今日看来。此人确有几分将才,萧铣这次恐怕不容易对付了。”单雄信不以为然地道:“李靖不过一介书生,眼下只是有些运道。不过李唐出兵了,陛下之前嘱咐。必须向南进兵,以缓解梁国压力。看来是我军要出战的机会了。”薛万述道:“单将军。眼下兵马虽操练未成,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出兵了。”“唐军在襄城,南阳两郡兵马,乃是由庐江王李瑗率领,眼下此人为李唐荆郢道行军元帅,正率领北路军讨伐梁国。我们眼下至少帮萧铣拖住李唐这一路大军了,但至于萧铣能否抵挡住唐军,也只有听天由命。”单雄信如此言道。说到这里,薛万述,单雄信二人都是面色凝重。丹阳。江淮军大本营内。杜伏威正在与众将升帐议事。眼下吴王杜伏威,正是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情。此刻杜伏威已是攻破杭州,生俘仇敌李子通。现在的杜伏威已是名副其实的江淮王。大堂之上金碧辉煌,重新修饰了一番,杜伏威此刻穿上他吴王的御服。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一精致的服饰下遮掩几分杜伏威身上的草莽之气,更添得有几分贵气来。杜伏威手抚椅背,眯着两眼对众人道:“李唐大举讨伐萧铣,邀我军会猎于荆州,诸位怎么看?”谋士左仙游先道:“吴王,荆襄乃是江淮,扬州的门户,自古没有失荆襄,而全东南者。李唐若据荆襄上游,随时可以顺江而下江淮,得陇而望蜀啊。萧铣眼下就是我们的门户,断不可帮助李唐。”杜伏威捻须道:“可是我对李唐一贯是恭敬,如果不发兵,岂不是让李渊怪罪于我。如果萧铣为李唐攻破,李唐不是有了借口,来讨伐江淮。”左仙游道:“吴王之势力,今非昔比,眼下已据有江淮全境,势力可于唐,赵两强,鼎足而三。李渊怪罪于我又有何惧。何况我江淮军虽称臣于李渊,却没有听李渊调遣的本分,吴王大可以新破李子通,兵马疲惫为托词,李渊也没有办法。”杜伏威听左仙游之言,缓缓地点了点头。“左军师,这话说的不对。”众人看去反驳左仙游的是江淮军大将王雄涎。“小将军有何要教我的?”左仙游倒是没有因为王雄涎直接反驳自己而有所不快。之所以左仙游称王雄涎为小将军,是因为在江淮军中,二人都是杜伏威的左膀右臂,士卒上下皆称阚陵为大将军,王雄涎为小将军。王雄涎道:“不敢,只是王某敢问左军师一句,若是萧铣全力抵挡唐军,胜算能有几成?”左仙游沉默半天,良久方道:“萧铣虽有赵军支援,但赵军对于荆州之事鞭长莫及。我看萧铣此次胜算不足两成。”王雄涎闻言点点头又道:“李唐为了征讨萧铣,连年于川蜀操练水军。梁国若败,唐军水军顺流直下侵略江淮。我军又有几成胜算呢?”左仙游额头有汗水渗出道:“小将军,若是唐军入侵江淮,我们大可向赵军求援。”王雄涎道:“左军师也是明白人,怎么不知国家存亡,焉能系于他国身上的道理,何况赵国皇帝是什么人,狼子野心之辈,若是求助于他,不亦于与虎谋皮。”王雄涎看向杜伏威言道:“吴王。眼下萧铣败势已现,梁国灭国只在旦夕,我军不如配合唐军攻打梁国,若是得了荆襄部分为缓冲,再稳守江口,未必不能守住江淮。只要唐赵胜负一日没有分出,我军犹事有可为。”杜伏威抚掌大笑道:“说得好,没有辜负这几年,爹的一番栽培。”王雄涎道:“多谢吴王夸赞。”杜伏威点点头看向下首的辅公佑道:“辅伯!你就辛苦一趟。率军南下。”辅公佑的言道:“诺,吴王。”杜伏威站起身来,狠狠地道:“若是我能早两年得到江淮,今日怎么会看李渊。李重九二人脸色,说来都是李子通,沈法兴二人可恶。我今日就要杀了李子通。一泄心头之恨。”王雄涎道:“吴王,李子通不过如狗一般的人。杀了可惜,不如将他押解至长安。献给李渊。李渊大喜之下,必然更是相信我们。”杜伏威听了,皮笑肉不笑地道:“若你不是我义子,我还以为你是李渊在我这里的奸细呢。”王雄涎神色一变道:“吴王,我一切都是为了你谋划,绝无半点私心。”一旁大将阚陵起身道:“吴王,我敢担保二弟,对你最是忠心了。他绝没有半点为李渊打算。”杜伏威哈哈一笑道:“我不过说笑罢了,若是我真信不过这小子,早就派人拿下了。好吧,就依你的话,将李子通献到长安,真是便宜了这小子了。”散帐后,左仙游离开杜伏威府邸,来到辅公佑的家中。二人在府内对坐,辅公佑道:“左先生,这次你收了赵人多少钱,要这般替他们说话。”左仙游一愣道:“辅公,这话从何说起呢?我怎么会作对不起吴王的事。”辅公佑冷笑道:“我是拿你当心腹,才私下问你的,若是我真有意害你,早就告诉了吴王。”左仙游沉默了一阵才道:“辅公,我这也是在为自己多留一条后路,但却没有背叛吴王的意思。”辅公佑笑着负手站起道:“留一条后路,说得好,现在这多事之秋,谁不为自己多想想,不是有句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辅公你?”辅公佑叹了口气道:“我辅公佑小时候替人放羊,那时候吴王家里穷,几乎饿死,我就冒死将东家的羊偷了接济吴王。众人都说我与吴王是刎颈之交,不错,我们是过命的交情,至少他在为吴王前是这样的。”左仙游听出了辅公佑的弦外之音顺着他的意思道:“是啊,自从吴王为李唐赐姓,封为吴王后,确实变了许多。”辅公佑道:“当初我就不赞成他向李唐称臣,封为吴王,自古岂有异姓为王的道理。李渊开得这么高价码,显然作给外人看的,日后也作好不容于他的打算。就算吴王没有自立之心,跟着李渊,将来也是韩信一般的下场。”说到这里辅公佑顿了顿道:“其实以我们江淮军今时今日的地位,何必要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方才你有一句话说对了,而今我们江淮军的势力,完全可以与唐赵二国,鼎足而三。”“辅公?”左仙游失声道。“你不相信?三国时候蜀魏二者相互攻伐,吴国偏安于江南几十年,若非末帝无道,晋朝焉能灭之。我辅公佑为帝绝不逊色于孙仲谋。”辅公佑振振有声言道。左仙游到了此刻还不明白,辅公佑的意思,眼下他又有把柄被他抓在手中。当下左仙游毫不犹豫地跪下道:“辅公在上,左某愿意为你效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辅公佑哈哈大笑,将左仙游扶起道:“左兄,今日你就是我辅公佑的刎颈之交。”左仙游道:“承蒙辅公不弃。”辅公佑负手道:“眼下你需尽快与赵国联系,有一件事要你去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