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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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城寺一场浩大的水陆道场作完,心经也由澄心大师携归,寺内再无凶徒觊觎之物。

枯禅大师也携弟子动身返归,温轻绒尽管伤不得轻,有宁樱与宁芙无微不至的照料,除行走还略有不便,人已无大碍,其他几位师兄仍裹得如粽子一般,多蒙化城寺的僧人一路相送,才顺利的回到了凤阳。

九华山一战,苏璇的名声飞速传开,到哪里都格外受人瞩目,实在不惯,待将枯禅大师和温氏兄妹送抵龙兴寺,他就打算回山拜谒师长,行前忽然想起走绳的女童,不知是否又在挨饿,随手买了一袋包子,按记忆中的街市寻去。

杂耍的班子还在,依旧喷火耍刀的热闹,引了一圈围观的百姓,走绳的换了一个胡人男孩,正是当初偷荷包的小子。苏璇细看了一阵,始终未见女童,待男孩下场便上前问了一句。

胡人男孩深目浓眉,凶头倔脑,望了他一眼,别过脸恶声道,“蠢丫头被班主卖了。”

苏璇一怔,停了一刹,将包子递给男孩,转身走了。

他方走出十来步,男孩追上来,从怀里掏出一物塞给他,“你请她吃过馄饨?蠢丫头叫我还给你。”

苏璇一看,正是自己的钱袋,里面碎银分毫未动,一时滋味杂陈,“她被卖到哪了?”

男孩已经返身走了,头也不回的道,“听说是什么丰家,算她运气好,以后不用挨饿了。”

丰家?

苏璇蓦然想起在龙兴寺外听过这一家名声极差,不由一惊,看着掌中的钱袋终是放不下,问了路寻过去。丰家的大门外挂了一溜素白的丧幡,墙内隐约可闻哀哭,苏璇向邻近一个街坊婶子打听,妇人一开口滔滔不绝,将丰家少爷如何过世,老太爷如何伤心,如何安排厚葬,家里十几房妾室如何哭天抹泪说得活灵活现。

丰家正逢丧事,明日就要落葬,这时买女童做什么?

苏璇疑云大起,寻背角之地翻墙潜入,见通院缟素,主屋布置成灵堂,一群妾室正围着烧纸,个个熬得面枯体乏,勉强扯些哀声敷衍。

苏璇将屋子转了一遍,并未发现女童,直至搜到后院最偏的一间矮屋,发觉一个瘦小的身形正被一个男人按住了强灌什么东西。苏璇打眼一看,犹如五雷轰顶,抓开男人翻手扔出,寻常人哪受得了这般力道,那男人撞翻一堆碗盆滚落墙角,骨断筋折的闭过气去。

灌女童的粗碗也打碎了,碗中银水淌出,烁烁流了一地。

这东西道书上有所提及,苏璇一见就明白,碗中盛的是水银,用在活人身上必是做人殉。屋角坐着一个肤色青灰的男孩,手足僵硬,口鼻银液溢出,已经是一具炮制完成的尸偶。

丰家竟如此残忍,苏璇怒发冲冠,激气难抑,然而此时无暇顾及其他,他立即拎起女童拍打背心,抠着喉咙让她将东西吐出来。

女童吐了两口银液就再呕不出什么,大概为制俑饿了几天,肠胃全是空的。她的气息极微弱,洗净的小脸苍白,睫下生着一颗红痣,宛如一个精致可爱的蜡偶,迷糊中似乎认出他,暗淡的大眼睛亮了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