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泉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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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景焕难以置信的骤立,按住情绪将信复看了一遍,质问送信的小厮,“紫金山是游惯了的去处,沿途均有山吏,怎么会好端端的不见了!”

小厮使劲磕头,“回侯爷,我家公子也不清楚,业已反复搜寻,我家小姐、许家兄妹连同郑公子、所携一干下人都失踪了。”

薄景焕立刻提笔书信,才落了一个字又顿住,他待要催动紫金山附近的驻军协助搜山,却顾虑生出不利的传言损及佳人的声名,停了一瞬唤道,“何安!”

书房外的侍从踏入,在案前半跪下来,“属下在。”

薄景焕将信纸揉成一团,满腹的焦急与烦乱,“立即派人查探几位公子小姐为何失踪!地动又是何故!两者可有关联!务必将郡主寻回,做得隐秘些!”

何安不露声色的垂下眼,“遵命。”

自从九华山起,长使对苏璇就极为注意,仿佛眼底嵌了一根细刺,强烈的想将之剔去。然而一旦动手,澄心必然相阻,苏璇背后还有整个正阳宫,提前对立后果难料,他思量再三选择了暂退。

谁知此次王陵探金,苏璇神不知鬼不觉的跟进来,不知在暗里探悉了多少,甚而击杀了卫风,一旦给他潜出陵外,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尝试延揽无效,长使杀心已定,拔出了腰间的软剑。

软剑是一种奇特的兵器,精钢百炼化为绕指的柔锋,携藏起来尤为方便。剑曲似绢帛,变幻如蛇,必须极精微的控制,男子用之多嫌气势不足,女子又易后劲不续,武林中练得好的极少,如今与长使交手,苏璇才算真正见识到了软剑的可怕。

冷冰的银光如附骨的毒藤,阴冷致命,出没无常,屡屡不可预料的角度袭近,比卫风的双拳更难防,加上地面大部分机关已毁,长使的动手更是少了顾忌。

苏璇的长剑起初还封得住,随着炎毒的炙麻侵入经络,剑招不可避免的现出了疏漏,那仅仅是极短的一瞬,但对长使这样的高手,一星失误都逃不过,软剑瞬时趁隙切入,苏璇以步法闪避,肋伤带来刺疼,他身形稍滞,肩上已被剜出了一道伤口,一溜血珠在寒凉的空气中迸散。

长使的目光与软剑一样锋利,“苏少侠果然伤势不轻,经络受制,肋际亦有重创。”

苏璇从少年时已经历过无数艰险,对战越是不利,越是坚定沉毅,并不理会他的话语。

长使怎会放弃攻心,一边出招一边道,“苏少侠何以拘泥于世俗道义,被无用之人拖累。似你这等人物,当成就轰轰烈烈的壮业,千载留名,方不负此生。”

苏璇绵密的防守,忍着伤痛道,“苏某不才,不图什么壮业,做一剑客足矣。”

两人在室内纵横追逐,踢得黄金珠玉乱飞,地面一片狼籍,几番周旋下来,苏璇真气渐滞,心知要取胜唯有以天道九势制敌,然而心法一动,炎毒势必行遍全身,一旦失手就再无转圜。

长使尽管步步进逼,心中亦是震骇,三年前的苏璇仅是略胜玄月,而今判若两人,若非此前已经受伤,只怕还未必奈何得了他。长使杀意更盛,看得时机软剑一震,冷光错裂,就要将敌人刺个心肺通透。

苏璇长剑一挑,地上散落的金杯银盘倏然弹起,疾射而来。长使软剑一沉搅碎金盘,漫天金屑飞溅,苏璇趁势转掠,敌我瞬间易位,他一式天道无常攻出,长剑华光暴涨。

这一式凌厉无匹,长使凝神应招,被迫退了半步,不料后脚踩中了机关,栲栳大的铜锤带着尖刺呼啸而来,顿时变成了腹背受敌。他面前一道劈波斩浪的雪龙啸来,背后又有劲风激至,情知中计,惟有舍死一拼。

一阵金铁交击,两人凌空一搏,双双坠地。

苏璇滚出了七八丈远,胸膛与肩臂皮肉翻裂,几可见骨,所过之处鲜血淋淋。

“苏璇——”

佛像后发出了一声悲恸的泣叫,阮静妍俯跪着冲出,清颜上热泪交错。

长使的脸庞同样惨白,现出了一抹无力的颓涩。

他的半边腰脊被铜锤砸得血肉模糊,剑气更摧伤了内腑,唇边不断的溢血,心知已不可能活着离开王陵,曾经的野心与欲望全成了泡影,他的眼睛带着无限不甘,望了一眼苏璇,掠过泪流满面的少女,停在了高台的金佛。

佛祖优美的拈花,静静的俯瞰众生,宽和的面容存着悲悯。

长使染血的手摸索起一块碎砖,双目迸出最后的光,凝聚了所有力量掷出,飞击佛像掌中的金莲。只要花枝稍稍颤动,整间方室就会化为齑粉,将仇人与万千黄金同葬。

苏璇已然是一个血人。

他的胸膛有一道深长的剑伤,要不是胸骨挡着,险些给当场剖了心,左肩臂的伤也极重,可是他的手中还有剑,哪怕伤得再重,他也不曾放开掌中青锋,觉察到长使的举动,他同时掷出了手中剑。

一刹那电光火石,在距金莲花半尺之遥撞出了一声激响,砖石化为碎屑,长剑也呛啷而坠,一场灭顶之祸就此化去。

长使发出一声颓丧的低咯,脊背歪垮下来,彻底断绝了气息。

阮静妍什么都顾不得,她连滚带爬的下了高台,奔至苏璇身畔,见他通身浴血,不知能扶哪里,慌乱的撕下一块裙幅压住伤口止血,泪涔涔的唤,“苏璇!苏璇!”

苏璇也无法再回应,他丧失了最后的力气,躺在血洼中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