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钺吆喝了两遍,座中的不说应和,连个吭气的都没有,顿觉有些恼火。
东南角几个臂刺飞鹰的大汉用罢了饭,将一锭银子抛在酒桌上,起身要走。
金钺专横惯了,长刀一挥,拦住几名大汉。“给脸不要脸?”
打头一名面容粗峻,虎背熊腰的壮汉开了口,“爷用饭给钱,犯了哪家王法?”
金钺一哽,脸上的疤抖了几下,“不识好歹的家伙,我看你是一身贱皮,受不得抬举。”
洛阳城中遍布朝暮阁的爪牙,闹起来几个大汉绝讨不了好,温轻绒不由担心,温白羽倒是幸灾乐祸,只盼着打起来才好。
方梓打量了两眼认出来,“这几个汉子是飞鹰堡的,说话的像是堡主洪迈。”
金钺的话语难听,洪迈强捺下来道,“我该唤一声金堂主,还是该唤金香主?阁下现在是什么名位?”
酒堂中的人俱笑起来,唯独金钺变了脸色。
原来这一言正戳中金钺的短处,他之前在常乐帮还算个人物,投入朝暮阁也狐假虎威了一阵,然而随着吞并的帮派越来越多,新进了不少精英,金钺的地位几度变动,越来越低,稍好的差使挨不上边,为此不忿已久。
金钺激怒得脸皮发涨,不顾场面破口大骂,“请你们这些鼠辈是大爷瞧得起,还真把自己当人?一个个既然乖乖来了,就安分的做孙子,哪来的脸面叫板!”
一句话将整个酒肆的江湖客全骂了进去,本来各路豪客都憋着气,听了此话越发怒火沸腾,气氛绷得更紧。
飞鹰堡的人忍着一语不发,个个脸沉如铁。
金钺仍不肯罢休,呛啷的一劈刀,飞扬跋扈的环视,“整个洛阳都是本阁的地盘!管你们是蛇是虫,来了就得夹着尾巴,让吃屎也得接着,否则就是活腻了!”
最后一句仿佛在沸油上点了一把火,也不知谁先动的手,啪啦一只酒碗砸过去,引发了一场混战,卷进了大半个酒肆的人,场面乱得无以复加。
朝暮阁的人寡不敌众,尖哨乱响,金钺纵是有所倚仗,也架不住众多豪客拳来脚往的暴揍,没几下同伴已经鼻断腿折,自己腰上也被人戳了一刀,胆气化为乌有,眼看乱拳纷纷,要被生生揍死,突然一股疾劲架来,掀得群殴者退开数步,随即响起一个破锣般的声音,“怎么,各位是要提前试剑?”
场中多了个面相油滑的矮子,挟着一根铜烟管,身边站着一个方脸膛的大汉,街面上来了数百名黑衣人,将整个酒肆围了起来。
群豪方才还血沸于顶,气窜两肋,这一时都冷了下来。
温白羽给人墙挡着,见不着内里的情形,方梓悄声给心上人解说,“说话的矮子是函谷客司空尧,铜烟管打穴为一绝,他原先是百里舫的长老,心思深杂,为人狡诡。朝暮阁的少使以下有六名令主,以他地位最高,听说此次少使未至,都是司空尧在筹划;方脸的是恨天掌陈兆,他以前是天武堂的副堂主,如今也成了朝暮阁的令主。”
金钺疼得鼻歪眼斜,捂着腰上的血口,扑至援兵面前,“司空令主,陈令主,这群杂碎——”
司空尧来前已听了下属的急报,一挥手止住了控诉。
众多黑衣人面露凶光的围着,刀剑锃亮,随时可能血洗酒肆,各路豪杰一片安静,心底发虚,均是忐忑难安。
“都是五湖四海来的英雄,想打,过两日上试剑台较量。”司空尧沉着脸扫了一圈,在飞鹰堡的几人身上停了一刻,语带威慑,“这次就罢了,再有扰乱挑衅者,本阁绝不轻饶!”
一场乱殴奇迹般作罢,朝暮阁的人抬了伤者退走,江湖豪客胆子大的扶正桌子,换菜继续吃酒,胆小的立刻会帐离开,陆续又有新客踏入,不多时重新坐满了人。
温白羽诧异极了,“不是说朝暮阁跋扈凶残,被打就这样算了?根本是外强中干,不足为惧。”
飞鹰堡的几名大汉在酒肆外低议,温轻绒心底有数,道,“方才是群殴,谁知道哪些动了手,酒肆里有近百人,当街追究起来势必激起众怒,影响试剑大会。司空尧不过暂时放了一马,事后必定要找回场子,杀鸡儆猴,事情从飞鹰堡的几个人起,只怕——”
温白羽这才明白过来,俏颜变色,“朝暮阁要暗中下手,将他们杀了?”
方梓接过话语,“洪堡主也是条好汉,听说飞鹰堡在西北一带被朝暮阁逼得极惨,求助无门,这次来洛阳算是低了头,却碰上这桩事,怕是过不了今夜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
温轻绒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群殴的血勇已然消散,众人都明白飞鹰堡的人会是何等下场,可刀子暂时不落在自己头上,就当一无所知,无一上前相助。
自己不也是如此?尽管心怀不甘,不忍同道受戮,却无法不顾及家族与门派,到头来与旁人一样,做了江湖中一粒无情的散沙。(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