鼙鼓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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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侯府的二公子左倾怀已经被暂停了羽林卫的职务,每日依然起得极早,如常练习枪术与弓马。

他极少使唤仆役服侍,也没有亲信的下人,因他并非左侯亲生,而是在左侯的长子意外失踪后,安华公主从宗族内挑出来过继的,名义上是嗣子,实际处境尴尬,身边全是公主的人,一举一动皆受监看,直至从军才算得了自由。

世族子弟多以从军为苦,他却如逢生天,加上被左侯教出的好弓马,赢得了不少老将的赞誉,还结交了一批意气相投的好友,边塞的风沙挡去了公主的驭控,也让他的心境日渐明豁,不再动辄失措。

哪怕失踪多年的左侯亲子、名义上的兄长左卿辞突然归来,卓然的风采将他比得黯然失色,金陵全城都道嗣子成了笑话,左倾怀也能坦然而视,想着大不了寻个时机请调边疆,再不复还。谁知这位兄长貌似温文,实则疏狂,压根没将侯府爵位与安华公主放在眼中,竟是一走了之。

如此一来,袭爵的机会等于掉到了左倾怀头上,好友亦为之高兴,没想到翻过一年,左侯擅自夺了益州的辖治,强驱武卫伯,蒙上了逆谋之嫌。

大祸临头,左倾怀为避嫌不再出府,与朋友也断了往来。他素信父亲的为人,然而朝堂上攻讦甚众,真相未明,难免有所忧虑,直至一日好友翟双衡来访,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一些从西南死里逃生的江湖人陆续归返,恶教以不死泉为饵,诱捕活人制作尸军的阴谋大白于天下,由于太过诡奇,一经散出就爆传大江南北,街头巷尾无不议论。

翟双衡说得有声有色,“西南恶教有不臣之心,这么大的事武卫伯竟然不察,你说是什么缘故,一个尸位素餐的罪名就够他受的,何况还有后续。”

左倾怀闻所未闻,越听越疑,“不死泉是假的就罢了,还有邪法能操控行尸杀人?”

翟双衡凑近了低道,“可不单是传闻,还有令尊的秘折,由江湖人捎带,几经转折呈到御前,听说圣上阅后大怒,召武卫伯受询,不料武卫伯压根不敢奉召,居然失踪了!”

一件比一件匪夷所思,左倾怀的眼睛都瞪圆了。

翟双衡幸灾乐祸道,“这还有谁看不出,武卫伯肯定与恶教有勾连,要不是令尊当机立断的处置,只怕尸军都要跑到金陵了,如今谁还能道令尊的不是,你也不必整日蹲在家里,马上就要复职了。”

左倾怀震惊之余,生出一种不详之感,“今年怎么这般多事,先是不死泉闹得沸沸扬扬,接着罗幕人犯边,西南又现怪相,万一真有尸军入侵,也不知朝廷能否应付得过来。”

翟双衡倒觉得无所谓,带嘲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男儿怕什么,正好建功立业。不然我们既没一个贪墨的爹,又弄不到钱去贿陈王,哪来的机会领兵。”

左倾怀知好友对此事耿耿于怀,宽慰道,“旁人如何我们管不了,做好自己的事罢了,不知楚寄而今如何。”

提到共同的好友,翟双衡的心情又好起来,“楚寄在钱塘甚为艰难,就是因武卫伯之子,这下时家要倒了,我看时骄还拿什么狂,楚寄的风光日子要来了。”

翟双衡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他的好友楚寄要不是得了内线的消息,险些连命都交待在别人手里,原因无他,武卫伯反了。

武卫伯没能求到抄灭靖安侯府的旨意,却爆出了西南蛮教作乱之事,他自知推诿不过,逃回钱塘一不作二不休,举起了反旗。

时奕在益州搜刮了不少财富,加上在钱塘盘踞多年的实力,一夕之内就将不听话的朝官全斩了,以抢掠凑齐了钱粮,私兵加上益州带出来的残部,纠合起来逾三万之众。

这些兵马在外人看来更像是穷途末路的一搏,哪怕朝廷的重兵正去往边塞,金陵依然有数万精卒拱卫,况且临长江天险,有坚厚的城墙防御,远不是一小撮乌合之众能撼动。即使如此,这场叛乱也将苏杭祸害得一塌糊涂,社稷民生影响极大,天子的盛怒可想而知。

不过哪怕真龙吐焰,当前也烧不塌钱塘,护不了楚寄。

时骄本来就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一反,直接封城锁拿,打算拿楚寄来祭旗。

楚寄藏了两日还是没躲过,给人抄到了匿身的民宅。幸而他应变快,前院哗乱一起,立刻逾墙而逃,仓促翻入了邻巷一座私宅,只是运气差了些,才落地就给两个胡婢瞧得分明,楚寄顿时满心冰凉。

兵甲正在沿街抄查,墙外甚至能听到士卒的呼喝。

只要胡婢一喊,悍兵立时蜂拥而至,楚寄这条命就算是交待了,没想到胡婢扫了他几眼,非但没有叫嚷,还掩唇嘻嘻而笑,去屋内扶了一个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