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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骑从远道绝尘而来,奔入金陵,直趋九重宫阙。
殿上正在早朝,翟双衡听了消息,亲自带使者穿越数重守卫,进入了正殿。
“报陛下!益州大捷,歼叛军四万,尸军三万余人!斩逆贼薄景焕,余贼逃往西南!”
殿上议事骤停,应德帝大喜,霍然从龙案后立起。
群臣正在商议加固金陵城墙,拟从各地调兵以应对益州城破后的危局,此刻听闻捷报,无不错愕又惊喜。
柯太傅喜不自胜,“叛军已不足为祸,真是社稷之福,恭喜陛下!”
曹度勤王有功,受封承信伯,三子曹恪也封了骑都尉,父子同殿而立。曹度还稳得住,曹恪到底年轻,无法置信的脱口而出,“叛军全歼了?益州总共才多少兵,怎么可能!”
报信的来使跪伏于地,汗流满面的举起书函,“益州大捷千真万确,末将敢以人头担保,只是靖安侯拼死鏖战,勇不顾身,以致为敌所乘,落于逆贼之手,虞都尉血书急报,请求陛下派大军征讨西南!”
一言比一言更令人震惊,群臣鸦雀无声,半晌后应德帝反应过来,立即道,“把军报递上来!”
匆匆扫完军报,天子神情数变,缓缓坐下。
几位大臣轮番传阅,无不肃了神情。
曹恪好容易等到父亲接信,不顾失仪凑过去,见得火攻心头一紧,待看到最后掌心潮热,血涌如沸,恨不能当时同在益州杀敌。
殿中声息渐静,天子道出沉甸甸的一句话,“朕有左天狼,乃朕之大幸!”
当着满殿文臣武将,天子如此重赞,可谓空前绝后,却无一人不服。
柯太傅亦觉感慨,发自肺腑的赞道,“靖安侯忠毅无双,河山可鉴,还有益州百姓与各地义士众志成城,共守山河,是陛下之幸,也是万民之幸。”
天子长长叹息了一声,百感交集。
自逆乱以来,近臣接连而叛,河山飘摇欲碎,好容易金陵解危,大患依然未去,想起来就彻夜难安,谁想到靖安侯不计荣辱,一力担当,在毫无援兵的情况下死守危城,不惜与叛军玉石俱焚,重还天下太平。
应德帝心潮起伏,竟至失语,眼角不觉沁湿,唯有倚案支额掩饰。
朝臣也在议论纷纷,文臣多慨其英勇气节,武将才真正明白这一战之难,如今虽然得胜,靖安侯却陷于敌手,不知落入何等残酷的境地,无不钦佩又痛惜。
吴王慨然道,“我看折子说得不错,应当立即发兵征讨西南。”
满殿为之一静,片刻后户部的周尚书进言,“陛下,西南距中原千里,不但路径难辨,且是蛮荒之地,瘴疠丛生。大军劳师袭远,不谙地形,路上就要折一半,辎重补给更为不易,钱粮靡费难以计数,而今叛乱初平,百废待兴,实在不适宜动兵。”
户部是管钱的,眼下多处城池要重建,用钱的地方无数,受兵灾的地区还得减赋抚民,帐上有出无进,如何能不叫苦。
劝谏一出,群臣登时议起来,吴王大为不快,“照你的意思?靖安侯就不管了?”
吏部的钟侍郎咳了一声,“周尚书并无此意,靖安侯为国为民,功勋卓著,怎样彰表也不为过,只是陷落于逆贼之手,恐怕已——纵然劳师动众,未必能有所挽回,不如重重封赏其子女。”
吴王怫然道,“靖安侯的两子甚至儿媳都为平乱竭尽全力,等面圣的时候在殿上一问,左侯为国尽忠,如今安在,你们能不羞死?再问一句贼首可除,又如何答?左天狼一去,朝里就没有敢战之人?”
吴王几句话一刺,群臣不免神情尴尬,其实皆知左侯极可能无望了,但如此功臣,不救确是寒天下之心,俱是默了。
武将们俱是激动,也在议论,曹度越众而出,“臣以为如吴王所言,当立即发兵征讨。一则救回左侯,二则六王逃入西南,逆乱之心未死,不可令其喘息,臣愿领军前去,为朝廷根除此患。”
殿上出现了嗡嗡的争议声,斩草除根的道理谁都懂,关键是西南太远,不知远征持续到何时,朝廷的银库兜不住长久的军资耗费,万一抚民不及时,灾民变成流民,又是个大麻烦,文臣武将各执一词,一时纷纭难休。
殿上争了又争,天子反复权衡,终道,“左天狼既不负朕,朕亦绝不负他,无论如何都要极力挽救,何况西南恶疮总要割去。钱粮由户部加紧筹措,不重要的修缮先行搁置,一些附逆的只要为恶不深,允许其出钱赎刑,罪行深重的一律抄没家财充作军资,就从陈王抄起!”
战事已经过去,沈曼青却似陷入了一种恍惚,听见殷长歌的呼唤才回过神。
殷长歌递过一碗热粥,劝道,“师姐不必想太多,师叔还未归来,或许还有机会。”
沈曼青接过默默的饮下,依然神思不属,一闭眼又似见了漫天的烈火与鲜血。
尽管益州大捷,歼敌无数,也倒下了许多朝夕相伴的友伴,甚至左侯也遭逢了厄运。
靖安侯受制于敌手,宁死也不肯放逆贼逃脱,然而在人们心中,左侯的安危胜于一切,所有人心甘情愿的让开了一条路,舍弃歼敌的机会,从血翼神教的手中换回了左侯。
六王与恶教逃往西南,人们以为战事已然结束,不料到午夜时分,营中多名侍卫被乌螣所袭,眼睁睁见左侯神智昏馈,宛如受人牵引般走出了营地,不知所踪。这般诡异的手段,除了血翼神教不作二想,苏璇事后带伤追去,终是希望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