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是惊不能持,回头去看,就见他一双涧眸近在咫尺,似映着这藤下清辉,脸色七分沉肃三分柔软。
“陛……”
口中才出一字半音,他的手臂就移下来横过她的腰间,一用力,带着她往狄府后门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暗。
花草碎石绕足为绊,厅门外那十二扇琉璃金丝灯散出的光芒也渐渐如雾一般迎空腾放,满肩只余淡点月光。
她由他揽着,一声不吭地跟着他往前走。
不是没想过挣扎反射,只是深知他的性子,纵是反抗了亦没用,而他既是这么准的寻到了她,显见今夜是有意来找她的。
这等出格的事儿,他做了也不下一二回了,君威体面在他眼里就算不上什么条矩,没直接登门造第地往孟府寻她去,已是给足了她脸面。
一出狄府后门,那辆由六匹御马才能驾就的华贵马车倒让她唬了一跳。
虽知他行事不徇故例,可他出宫素来都是轻从简行,她还从没见过他这般招摇出行的时候。
深秋夜风沁冷,她一口冷风吸进肚裏,头竟有些头晕。
那边已有两个黄衣侍衞眼疾手快地将上马凳搬到她跟前,垂臂一拱,一言不发地候着她。
可好,现如今京中这些个近驾内侍们心里面也不知是怎么看她的,待她竟不似外朝官吏,反倒像是宫闱中人,这叫什么事儿?
她目光不由得有些发冷,直通通地站定,道:“臣府上的车驾尚在狄府门外等着。”
他微微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返身小跑而去。
狄府一门喜事隆重繁威,令大门外的窄街车马相拥,头尾相连,就算是寻到孟府的车驾令其驶到此处来,怕也是宴不散而不能成行。
他便无奈一叹,只得抬头去迎他的目光,尽将声音低了道:“陛下就立在此处不动罢。”
她今夜落在他手里,横竖都只得依着他。
他轻扬下巴,那马车帘子便被人揭下来。他斜眉看她一眼,脸上肃色悄减一分,率先上了马车。
她只得跟在后面上去。
裏面松松阔阔地铺了厚毯置了矮几,一盏六瓣莲花灯静悄悄地蹲在车板边沿,光线迷蒙微暖,可以嗅出灯油里那独特的宫香。
他疗袍坐下,一反常态地没有叫她到身边去,只是冲她道:“坐一坐,便放你走。”
她的神思被这昏暖的气氛搅得有些迷离,便对着他坐下来,轻轻一点头。
才明白,他这是替她考虑周全了,没诏她入内宫觐见,又未亲幸孟府寻她,只在今夜来找她说说话儿,是知她心中避讳着些什么。
让人备了这车驾幸临狄府,怕也是早准备好了要将她拐上车罢。
车中甚暗,他一张脸被这暗色衬得愈发棱角分明,叫她心口惶然一跳,不知他来找她是要说些什么。
他却好似没注意到她脸上神色,只是抬手推了一盘果子与她,闲道一句:“方才尽顾着喝酒,没吃什么东西罢?”
她马上低眼,轻应一声,伸手拈了块梅糕,也没留神自己拿的是什么,就搁在嘴边咬了一口,登时被酸得拧起了眉,又自觉失态,抬眼瞅了瞅他。